“按他們說的，大有可能是起尸煞。”

花苓可能見他有些神游太虛的樣子，就不想引發討論了，直接給出個自己的判斷。

聽聞這個名詞，白越和楊紀不約而同地挑起眉頭，神略驚。

只剩我茫然地耷拉著坐在白越的上鋪，懷里還抱著花苓順道給我打包來一小袋行李。

煞？好像有聽到過這個名詞，在哪里呢？

“起尸煞？”楊紀沉默地了會兒額頭，又皺著眉喃喃地反問，“你確定？這玩意兒在界從來沒有出現過。”

花苓揚了揚手里的pad：“林導他們前天夜里在封門村后山兩公里的地方拍當天最后一組鏡頭。道組給他們從山下的村民家里借來六棺材，都是新棺材，是村里老人備著自己用的那種，本說好拍完就完好地還回去。可昨天清早道組的卡車來拉棺材時，裝車的工人發現這些空棺材特別沉，怕是里面落下什麼道就打開棺蓋看了一下。結果微發現里面塞滿裹著長衫的尸骨。六棺材里都有，而且這些尸骨沒有一只頭顱。”

這下白越躺下不去了，“噌”地坐起來驚問：“他們報警沒有？”

我知道他也投資了林導的《棺三咒》，如果劇組涉及刑事案件，很有可能會被勒令停拍，損失幾乎是無法挽回的。

花苓搖頭：“幸好工人們沒有反應過來，他們知道我們是在拍鬼片，就以為這些是劇組忘了清理走的道，當時就去找來了劇務組的人。可把劇務組的小伙子們嚇壞了。林導只能是讓他們假裝那些就是道，把尸骨清理出來堆到封門村后的一間廢棄大院里。但昨天夜里，聽說其中借棺材的一個老人慘死在家中，心臟在人活著的時候被生生地從腔里掏了出來，上有很多深可見骨的爪痕。”

在pad屏上點幾下，調出一段視頻遞給白越，楊紀也連忙湊過去看。

我居高臨下正好也能窺個清楚，這是一段讓正常人很不舒服的影像，似乎是有人在法醫當場驗尸時錄的。角度有些刁鉆，其他都看不太清楚，只有兩只戴著橡膠套的手在一大坨翻出脂肪和臟的上指指點點，看著極為驚悚和惡心。

這段視頻還長，足足有二十多分鐘，我看了五分鐘就有些扛不住，趕趴在床上面向墻深呼吸，及時制止翻涌上頭的酸。

魂無法跟常人一樣真實地嘔吐，所以這種嘔無法嘔的覺更生不如死。

而另外三位顯然都是非正常人類，看得非常淡定。

“警察有沒有上山找劇組的麻煩？”

我聽到白越良久后才淡淡地問了一句。視頻大概是結束了，他們散開腦袋各回各座。

活尸果然是活尸，他能第一時間關注的永遠不是一條死得慘烈的人命。

“沒有。這老人一個人住在村子邊緣，靠山很近。劇組去借過他棺材這事也沒有多人知道。村里人包括警察都似乎沒有聯想到這事會和劇組有什麼關系，都在傳言山上可能躥下來什麼猛。林導他們當天還收到當地林業部門的通知，說需小心食出沒，并建議劇組不要在這種時候上山拍夜戲。”

花苓嘆息著補了一句，“不過，如果下一位被借過棺材的老人慘死，估計警察會很快追查到劇組頭上。”

“為什麼判斷是起尸煞？”白越問得很輕。

花苓也回得很輕，我幾乎無法聽到的聲音。

“作案時辰和抓痕，傷口只是被撕開而且沒有啃吃的痕跡，下山尋食的類不可能做到這樣。聯想到棺材里的無頭人骨，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東西能搞這樣。”

這番話結束，三人又沉默了好些時間。

楊紀的手指一直在他床邊的雜桌面上有節奏地敲著玩，嘚嘚的聲響搞得我心煩意，又有些昏昏睡。

“怪不得林導今大早拼死拼活地我們趕過去……”他又開了口，還帶著奇怪的笑意。

“丁黛仙在不在哪里？”白越毫無征兆地換了個關注點。

“聽說現在有兩個戲要趕。前天著劇組拍完了的大部分鏡頭后，昨天下午就打飛的去了西安。”花苓突然低聲音。

我覺的目奇怪地瞄過來一眼，然后其他兩道目也順勢跟了上來。

雖然背對他們躺在上鋪，但為魂后一些意念類的知覺就會很敏，哪怕別人隨意的一道目也能讓魂覺被穿。

我閉上眼假裝睡去，一也不。

“柳妙跟著去合適嗎？現在的狀態極易招惹。”花苓的聲音已到不能再低，如同說語。

可楊紀和白越到底有沒有回答，我有點聽不太真切。最近一直于顛沛流離的張狀態中，神經繃得有些過頭。現在躺在溫狹小的鋪上，有種整個魂都被掏空的虛。

很快，花苓帶點沙啞質的獨特嗓音在耳畔越來越輕，而楊紀和白越說起話來更像是遙遠的蚊喃。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睡去了，而且很快地做起了夢。

夢里有南城九傾，他背對著我在和一名渾散發月華般暈的子說話，修頎的依舊披著那件翻飛如云的繡銀黑袍，一頭墨黑長發像海藻一樣無風自舞。

這是昏沉沉的水底，眼前不斷有耀眼的水晃來晃去，晃得我眼睛疼。

“南城九傾！”清楚地大一聲，但沒有引起太大的靜，只有一串細的泡泡從角呼嚕著飛出。

我無措地浮在原地，雙手劃拉著水。

本不奇怪自己會夢到和他在藏緣盆里的景，畢竟那幅妖艷綺麗的好畫面深刻在記憶里，估計已經莫齒難忘。

被銀蓮鏈環繞的俊男鬼在絳紅海里浮伏飛，如仙如神如靈，就是不像一個極兇極惡的鬼類。

就那回，才讓我見識到一個男人竟能到讓天地失乾坤倒轉的地步。

但這會兒，沒有銀蓮沒有海，在這片冷的混沌水世界里，他正冠楚楚地背對我跟另外一個人在說話，舉手投足間彬彬有禮，作還溫有加。

我有些莫名的不爽，掙扎地浮過去想扯他的袍擺。泅浮在上的水流很冷，滲進里有種針刺般的麻痛。

等我呼哧呼哧地著氣拍上他肩的霎間。

“唿啦”一下，他突然像一尊被肢解的塑料傀儡，驀的四分五裂。

頭歸頭，歸，歸，手歸手。各個部位從黑袍里浮出，在我眼前晃悠悠地四散。

我被驚得腦中白茫如空，無措地半舉著手，眼睜睜看著這一幕詭異地發生在自己面前。

抬起眸終于看清了本是懸立在南城九傾對面的子，白的黑的發，還一雙殷紅如的瞳。

甜圓潤的臉悉得能讓我確地報出大致有幾顆不起眼的小雀斑。

竟然就是——

我慌地索起自己的臉，幾乎無法相信所見到的一切。

就算活見鬼，都已不能讓我再震驚這樣，瘋狂地揮著雙臂不知道想把自己拍醒還是游開了去。

那個“我”靜靜地看了過來，詭魅笑開。

高高舉起左手，蒼灰的一張一合，似是像老朋友一樣地在跟我打招呼。

一把似鐮似鉤的工在昏暗的水里閃著凜冽的銀。

“你是誰？！”我扯開嗓子向大聲地問。

可這里是水，就算是夢也沒有對理原理格外開恩，聲音只炸響在自己的腦里，卻也沒有傳出去毫。

笑著搖頭，揚起手中的工確地勾住了飄在跟前的頭顱，并地摟進懷里。

我震驚得一也不敢。

“柳妙，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一陣輕的聲音順著無數的氣泡，悠悠地傳來。

正是我自己的嗓音。

“我殺的正是你曾經殺過的，我死的正你未來要死的。”又說。

“不，不不不！”我瘋狂地尖著，無法承地看用那柄古怪的工將南城九傾的頭顱橫豎幾下地切開，就像理一只的西瓜。

“不！”又一聲失控的尖后，突然傳來頭暈目眩的失重。

隨后，疼痛從尾椎上激烈地傳來，我猛然睜開眼，疼得臉都扭了。

尼瑪，原來是從鋪上摔下去了……靠靠靠，好疼！

正湊近腦袋聚在一起研究什麼的三位目瞪口呆地瞠視著我，都是一幅“臥槽，為什麼一束魂也會摔下床”的黑人問號臉。

呵呵。

我尷尬地爬起來，卻瞥見他們攤在桌上的一張照片，印的正是返塵卦和“浮屠冥喜八卦陣”，應該是從上次在“棺幻墟”的錄像里截的屏，上面還有我的影。

這本是不會讓我產生什麼想法的，古怪的是楊紀見我瞥向這照片時，快速地把一本雜志將其蓋上。

我：“……”

只假裝沒看見，卻是一陣心驚跳的狐疑。畢竟被白越坑多了，這種蓋彌彰的行為讓我惡心得就像被人直接往臉上吐口水。

“出去氣。”我生地轉，從包里掏出手機塞進口袋，扔下一句就推門出去。

給你們騰出空間好好私聊吧，本姑娘對這些見不得人的暗伎倆不興趣。

高速飛馳的封閉式高鐵不會讓普通人有所覺，但作為一個質量很輕的魂，就會有秋千的暈眩。

若不是魂的胃里沒什麼東西，否則這會兒我早就在衛生間里吐得腰都直不起來。

這趟旅程真的一點也不舒坦，何況我還滿心滿眼地停留在南城舊宅里，停留在南城九傾被十檀牽手走出去的那一句“好”上面。

有發泄不出的心火在腔翻涌，不時燃一下，灼得心臟疼痛異常。

吸煙間里沒人，我靠著窗沖外面飛速倒退的景發了一會兒呆，然后掏出手機開始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