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他勸得磁魅人，可這會兒我滿心只想知道自己到底還在不在界。

本姑娘就是膽慫，害怕又被流放到那個焦尸遍地，魑魅魍魎到爬的詭異世界里去，哪怕有南城九傾這種大鬼護在左右也不行。

南城九傾見我急得快把他的袍給下來了，就將我的腦袋按進懷里，還用手指我的。

“乖，別怕。”他不斷地安焦躁得像只斷跳蚤的我，“這只是妖僧撐起來的尸蠖隔界，氣重相當于魘域，所以為夫能暫時顯。放心，這里并非界。”

我被按在他冰涼的懷抱里彈不得，只能支起耳朵仔細聆聽。

只要靜下心來，那些“嘁嘁嚓嚓”的催眠蟲囂就會慢慢沉寂下去，隨之而來的是陣陣唱般的妙聲音。

就像大風吹過竹林或穿過多孔的石罅，帶來重一陣輕一陣的有序音律。

“這到底是什麼？”我聽了一會兒，忍不住又開口。

南城九傾卻問：“還記得這妖僧怎麼介紹自己的嗎？”

我仔細想了想：“不不一孤僧，落發三千封殘魂，天地玄黃九泉下，化骨生大七乘？”

“嗯，不錯。笨雖笨點，記憶還算不錯！”

他淺淺微笑，用指尖摳我的鼻尖，又從袖管里抖啊抖地將不知是死是活的煤瓜捧出來，溫地塞進我懷里。

呸，我不爽他老是打一掌又賞個棗似的說話方式，拽住他的指頭就往里啃一口，好讓這只看不起人的老鬼怪漲漲記。

南城九傾無語，然后嘆口氣：“你啊，有時真是比這只黑貓還像貓。”

“煤瓜不是貓，你都說人家是縛靈猞猁！猞猁很漂亮的造不造！”我啃著他味的手指頭，“就先說說那個丑出格的妖和尚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這種危急時刻，南城九傾居然在一間由上百萬只鬼蟲子裹出來的“繭屋”里跟我聊天，神閑氣定得好像這蟲屋是他自己造的一樣。

到底打的是什麼鬼主意？

不過看他如此安逸，我這個現在靠他活命的魂渣渣就更有理由放松了。

在能讓集恐怕癥患者當場暈厥的蟲群“圍觀”下，我們閑適得只差來個席地而坐，再端杯紅茶加塊蛋糕當趣。

“為夫也只能猜測吧。不不一孤僧。應該就指此人的份屬，在這三界之中不不的生靈都是違背萬靈法則而茍活的非法產。白家小子這種活尸就是‘尸煉’的一種，可能這破塵也是個‘尸煉’，不過是更加邪的那種。”

南城九傾從我里出手指，像擼貓一樣起我糟糟的發。

我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作擼起懷里的貓。想想這畫面，呃，還真是“溫馨”得無法直視，咳咳。

聊得久了，嗡嗡蟲囂更是越來越小，幾乎要微不可聞。

天地間充滿宜人的風靈韻律，聽得像配BMG來給我們的談天說地增加趣似的。

我有點小驚訝：“比白越更邪？可相比起來，破塵上的傷口會誒，除了中槍不會死之外，覺比白越更像個活人。”

南城九傾搖頭，又我的腦瓜：“尸煉之中只有‘尸’的和常人無異，除了一些假持正義暗地里獵取他們去販靈的‘活尸獵人’外，三界對他們的存在較為寬容。但尸大多是天地不容的邪。看那妖和尚和尸蠖的反應，他修的多半就是尸。”

“尸？那麼白越算是……尸？”作為一個會舉一反三的聰明妞，我得趕快向他證實這一點。

“你真是說什麼都不忘記提起他？！”

誰知南城九傾不爽地又糊我一記腦門，不過幸好這會兒他沒空呷醋。

“尸就是指活尸，是讓死人能在間自由活的權宜之計，本質上還是界管轄，一般翻不出太大的浪頭。但尸就不一樣，煉尸的辦法通常都很邪，敢煉尸的也就是一些會用各種戾法的邪道方士。他們一般格乖張世張狂，不三界法則約束，一旦為非作歹起來，就不是普通生靈能抵擋得了的。”

我似懂非懂地琢磨了一下。換個角度來說，應該是指敢把自己煉尸的都是邪道高手，想干嘛就干嘛。而尸大多是乖寶寶，只是一些茍存在界里的尸罷了。

想起白越連個符都能渣到百出的樣子，深深覺得這個分類真特麼科學。

我甚至有點替那個敢求他辦事的筱恬小姐擔心起來，天價煉小鬼的大生意可千萬不要打了水漂哦。

“可知道是尸外，我們還是不知道他是誰，對吧？”

“不，他已表明份，只是白家那小子閱歷太淺，想不明白而已。”

我黑線。南城九傾的日常好除了吊打白越外，看來還多了一樣隨時踩他兩句的好。

“‘落發三千封殘魂’的兩句應是指他將自己的殘魂封存后加一個教派修煉。這世間的每個正規教派背后都有‘’面支撐它的協調。佛教的‘’面是自先秦同佛教一起傳進的‘弗’教，所謂‘去人化弗，吾逆萬相’。聯系后兩句的職業說明，為夫猜他可能是……”

“不虧是南城家最為聰慧博學的九傾爺，破塵很是敬仰。呵呵呵！”

憑空就出現幾聲森森的笑，嚇得我一個激楞直接趴到南城九傾上。

“‘弗’教失蹤了百余年的丹宗門主，無琊宗士？”南城九傾用寬大的袖擺掩住我，昂頸向空中朗聲而問。

“正是貧僧。”相比起之前一言不合就開殺的暴躁腔調，這會兒出聲的破塵顯得彬彬有禮，就像個正派的出家人。

嘶啞的聲音里竟還有一禪宗高人獨特韻味。

“您在這個封門村煉尸二十多年，只為了尋找我家的浮屠八將位？真是南城的榮幸！”南城九傾一用這種半諷半怒的口氣，就聽得我莫名有些冷颼颼，忍不住想牽住他的手。怪不得他有耐心地跟我科普這麼多，想是就是為了讓這位晴不定的“無琊宗士”能靜下脾跟他說說話吧，這心機boy也真是夠了！

姑娘我果然是他隨時可以拿的小玩意兒，唉。

不過這個牌位竟是南城家的東西？我有點疑，白越自小在南城大宅里廝混的話，應該多聽說或見過這些東西吧。然而他之前聽破塵說起‘浮屠八將位’這詞時，似乎完全不認得，甚至像是從未聽起過的樣子，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破塵沉默數秒，四周驀地響起宏亮的“啪啪啪”三記擊掌聲，遮天蔽日圍繞著我和南城九傾的尸蠖們轟然而散開，像一團落完暴雨的烏云，迅速消失在視線。

天沒有乍現，樹影叢叢月森寒，這里不再是白越那套香噴噴的貴賓套房。

四周全是高大茂的堇花槐，這地方……竟是封門村？

也不對，小橋木樓青瓦高墻，我們所站之無比鮮潔凈，背后雕欄玉砌的木樓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幢廢屋。

封門村已被棄村起碼五十多年，怎麼可能還會有保存得這麼完好的屋子？

我驚呆——誒麻，原來那些尸蠖竟有帶人霎移的高端技能，真是蟲小也不能輕窺啊！如果不是它們長得那麼瘆人，出又極不符學的話，好想也養上幾只可以隨時送本姑娘出去浪、呃、工作學習神馬的！

腦門上一疼，轉眼見南城九傾淡定地收回咯嘣掉我腦的手，優雅地扶上我的肩。

“宗士請顯。”他平靜地請求。

我不安地揪他溜溜的襟：“那個什麼‘蟲隔界’消失了吧，你怎麼還能顯在這里？”

好害怕下一秒，他就突然無影無蹤。還有很多話來不及問呢，譬如他到底是怎麼擺南城十檀，又到底是怎麼附上煤瓜的找到我的？

最重要的是，這次可以陪我多久？

“因為這里是封門村，天地玄與界的空間維度并行，這里氣很盛，百鬼通行。”南城九傾淡定地回答，然后霍然轉。

我跟著他的作看過去，頓時駭呆。

背后出現在一排個無頭立尸。它們穿著破破爛爛的長衫，背呈佝僂狀將前傾，黑地堵在這院落的大門口，像一群靜待撕食的洪荒兇。

又像憑空豎起一堵平整的詭異尸墻。

我只能猜想將這八個男人斬首的那把刀肯定是把珍貴的神，而將使刀的人也肯定是個中高手。

一刀揮去，八只人頭齊齊斬落，腥爽利得令人骨悚然！

它們靜默地站了片刻，似乎收到什麼聽不見的命令似的，齊齊地邁開手腳，一步步地向我們挪過來。

無聲無息，同手同腳，形同僵尸。或者說，他們其實就是僵尸？！跟電影電視里那種穿清朝服，頭頂紅翎羽帽，額掛黃符跳啊跳的神馬造型相比，簡直弱了好嘛！

若在平時，本姑娘早就嚇尿了，不過想想這會兒邊可有只貨真價實的界大鬼誒，還需要怕個神馬僵尸神馬鬼啊？！

我理直氣壯地一個健步，將自己迅速藏到南城九傾的后，揪著他的袍瑟瑟發抖。

卻聽南城九傾也跟著靜默片刻，然后艱開口。

“諸位，百年來……一切可好？”

他居然跟這些無頭鬼尸溫和地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