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住的這個胡同里的房子并不安全，每到夜里，總有一些喝醉酒的混混故意來找麻煩。

姜晚穿好服，面無表地從沙發底下出一把刀。

然后拎著刀直接打開了門。

外面哐哐砸門的人形一頓，接著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帶著點公事公辦又難掩焦急的神。

竟然是裴燼邊的特助。

“小林先生。”姜晚挑挑眉，不著痕跡地將刀收了起來，“這麼晚了，找我有事？”

林特助點點頭，急匆匆道，“姜小姐，能跟我去看一看裴總嗎？他現在的狀態不太好，我是實在沒辦法了，只能找你幫幫忙！”

……

兩個小時前。

今晚的裴家家宴和往常一樣。

傭人上上下下忙碌到飛起，里里外外都被打掃得纖塵不染。

裴家高薪聘請的八個私廚各有分工，將本就湛的廚藝更是發揮到淋漓盡致。

裴燼永遠是最后一個到的。

他拉開自己的那張椅子坐下，掀起眼皮看向空的對面，嗤笑一聲，“家什麼宴啊，一共就這三個人，老爺子，您以后能不能不搞這出了？”

主位上的裴老爺子瞪他一眼，暗暗警告：小兔崽子你給我消停點！

裴燼全當看不見。

寬大的一張餐桌冷清又空，除了主位上的裴老爺子和剛剛落座的裴燼，還有一個臉長得不錯，但材略微發福的中年男人。

那是裴燼的親爹，裴聞海。

三個人，兩對父子。

多看一眼都嫌煩。

有個站在遠的傭人不太清楚裴家的，拽了拽邊人的袖子，悄悄議論，“誒，看見沒，太太這次又沒來！他們夫婦是不是已經離婚啦？”

“別說，沒有的事。”

“那太太怎麼從來不面？”

“噓，議論主家的事。”

餐桌上的氣氛并不怎麼好。

裴老爺子將手的餐巾丟在一旁，斜睨了裴聞海一眼，問，“若嫻還是不肯來？”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蘇若嫻那脾氣，連見我都不肯，更別說來吃飯了。”裴聞海攤攤手，一臉不在乎，“剛好，我也不想看那張冷臉。”

早年間他們夫婦貌合神離還能在人前裝裝樣子。

現在是分居兩，樣子也不裝了。

裴老爺子看了外面一眼，嘆了口氣，“行了，吃飯吧。”

就這樣一頓飯吃得照樣不消停。

期間，裴聞海的手機響了好幾次，有電話打進來，備注明顯是個人的名字。

他當時沒接，但吃過飯后和老爺子打了個招呼，急匆匆就走了。

走之前像是想起了什麼，裴聞海腳步一停，對著裴燼道，“你要是去你媽那邊的話，幫我帶個好。”

裴燼嗤了一聲，就懶得搭理。

一桌子基本沒怎麼的飯菜全都撤了下去。

傭人拎著一樣東西放進了裴燼的車里，裴燼掃了一眼，那是一個裝得平平穩穩的紅木紫砂煲。

老爺子開口道，“我讓廚師煲的湯，你給你媽送過去吧。”

裴燼沒有。

老爺子再度嘆了口氣，“去吧。”

裴燼坐進了車里，靠在后背上閉目養神。

不知道是剛剛灌了一杯烈酒的原因，還是來之前吹多了冷風，頭又開始作痛。

“裴總，咱們去哪兒？”

“回景。”想起老爺子的叮囑，裴燼煩躁地皺起眉頭，“算了，先去一趟竹山居。”

“好的。”

林特助緩緩啟車輛。

景是裴燼的私宅，也是他最常住的一棟別墅，位置在云都寸土寸金的地段，四周繁華，風景極好。

竹山居……則是裴燼的母親，蘇若嫻現在住的地方。

是個位郊區的四合院。

蘇若嫻獨居在那兒，清修了好幾年，至今沒有搬出來的意思。

林特助過后視鏡，有些擔憂地看了裴燼一眼，希今天的陣仗小一點，不要鬧得太難看啊……

到了地方后，門是關著的，林特助敲了兩下，才有人來開門。

“大爺來啦，請進。”

傭人讓到一旁，恭恭敬敬道，“太太在院子里。”

裴燼高長，幾步就繞開了那一片青翠滴的竹林，看見了那個靜坐在團上的人。

蘇若嫻已經不年輕了，可保養得很好，骨相完，臉上即便有歲月的痕跡，也依舊看得出年輕時候的風華。

燈籠罩下，有種嫻靜的溫。

裴燼那一聲‘媽’還沒喊出口，就看見了蘇若嫻的目。

冰冷、刻薄、視若無睹。

將這溫撕得半點不剩。

裴燼垂在側的手了，將那未能出口的字音咽了下去，淡淡道，“老爺子讓我送的湯。既然送到了，那我走了。”

走出兩步，后就是咚的一聲。

那個紅木紫砂煲連帶著保溫袋一起，被人丟進了垃圾桶。

空氣中漂浮著一濃郁鮮的香氣，那是熬了二十多個小時的佛跳墻的味道。

蘇若嫻著手，平靜道，“以后別來了，我不想見你。”

燈下，裴燼拔修長的背影被拉得老長，他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就笑了，低沉悅耳的嗓音一字一句，悠悠道：

“可是怎麼辦呢，你只有我這一個兒子，等你死了，還得我來埋。”

砰的一聲，是桌子被掀翻的聲音！

接著，一個茶杯直直砸在了裴燼的脊背上！

裴燼沒，那個杯子從他上掉下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不止你一個兒子，我還有裴澤！他比你聽話，比你優秀，比你更心！”

蘇若嫻像個歇斯底里的瘋子，哭喊著，怒罵著，“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裴燼！”

“為什麼當初死的那個人不是你？！”

“你滾啊，滾！！！”

漆黑的夜空下，久久回著這一聲怒吼。

“是啊，死的不是我，讓你失了。”

裴燼自嘲地笑笑，再沒有回頭看一眼，大步離開。

亦步亦趨跟在一旁的林特助大氣都不敢。

“去酒店，不回景。”

后座上的裴燼閉著眼睛，聲線有些沙啞。

林特助點點頭，改了方向。

這是裴燼的習慣，心不好的時候，他不會回自己的私人住宅。

二十分鐘后，林特助提醒，“裴總，到了。”

“嗯。”

裴燼下了車，高大的形竟然晃了一下，林特助剛要扶一把，裴燼已經自己站穩了。

林特助小跑幾步，摁亮了電梯。

電梯上行的速度很快，可就在這短短的間隙里，裴燼的額頭上竟然暴起了青筋，就連瞳孔的也微微發生了一些變化。

林特助嘶了一聲，立刻拿出手機搖人。

“裴總的偏頭痛又犯了，帶藥箱和止痛過來！快！”

裴燼拒絕了。

他的偏頭痛一旦發作起來，止痛藥也不起作用，醫生也沒辦法，緩解不了，只有忍。

“你下班吧。”

裴燼靠坐在總統套房的大床上，揮手趕人。

林特助憂心忡忡地退了出去，他沒敢走，也不放心，又撥了一個電話過去催促：

“止痛藥止痛針，快點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