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厚厚一層將一切掩埋，漫漫雪里充斥無盡的純，卷著飛揚的發喪布，無邊無際，滿目的白，單調而沉重。

小顧早年喪夫，膝下無子，一場喪事辦得樸素潦草，清冷得掌大的堂屋里只有一合棺材和個男孩。

夜漸深，米糊的窗紙著雪，周遭安靜極了，只能聽到堂屋炭火的炸聲。

“吱呀。”

門被拉開一個小口，兩個小腦袋從門里出，不安打量著此刻跪在堂屋守靈的孩子。

“忱忱？”

他們聲音放得很小，生怕會驚到男孩。

男孩子了又好似沒，他面淡然，跪姿虔誠，似乎并未被這兩個不速之客所擾。

“忱忱。”

不速之客不死心的又喚了聲，男孩依舊悵若罔聞。

終于，那兩個小腦袋悻悻然地了回去，又小心翼翼地將門關嚴實。

“你說怎麼辦！”

顧水辰跟著于強出了小顧家，本就不聰明的小腦瓜越想越煩惱，索不想了踢了于強一腳。自從顧忱家中突遭巨變，兩人很見到顧忱，加上于強有意討好，現下兩人的關系同火箭一般日趨親，當然了，親的代價就是，顧水辰使喚指使起于強來也愈發順手，還會附加些拳腳。

于強拍了拍顧水辰蹭到小上的雪，覺得對他手腳的顧水辰很可，他皮厚，顧水辰力氣又小，那些拳頭打在上更撓似的，讓他心里發。

不過現下不是夸人的時候，于強板起臉，煞有其事地想了想，搬出他哥于堅的一套說辭出來，“小顧在的時候對顧忱很好，現在小顧死了，顧忱一定很傷心難過，需要一個人好好安緒。”

“忱忱最喜歡風箏了，我們做個風箏給他吧！”顧水辰高興地拍了拍手，忱忱拿到風箏后一定會開心的！

對于顧水辰的點子，于強雙手贊，“好，那我們做好風箏后再來看顧忱！”

“那...做好風箏前不能來看忱忱嗎？”

顧水辰有些沮喪，村里人總是說忱忱的壞話，忱忱一定很難過，而且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忱忱一起玩了...

“等我們做好風箏，等暖和了，我們就可以去放風箏，到時候忱忱就會和我們一起！”

顧水辰小眼一亮，“真的嗎？！”

于強有些心虛地拍了拍脯，“當...當然！顧忱可是最喜歡風箏了！”

“好耶！”顧水辰歡呼道，“終于可以和忱忱一起玩了！”

于強看到顧水辰的笑臉，不在旁跟著憨笑起來。

“快快快，回家做風箏！”

顧水辰迫不及待地拉著于強往家里沖，在潔白的雪上留下一深一淺的足跡。

兩人沒有看到，在他們離開之后，那扇被關得死的門打開了，傾片燭撒落在白雪上，那個對兩人悵若罔聞的男孩悄然邁開，一腳一個一個足印的蓋在兩人留下的足痕上，就像他們冬日里最喜的游戲一樣，一個疊著一個的足印，像記憶里所承諾般的那樣前行。

小顧下喪了，顧家村的人都前來送行，大家都要眼睜看著下葬。

顧水辰和于強捧著風箏，穿梭在隨行隊中，在人海中喊著男孩的名字，企圖將這份禮送到他手里，讓他高興快樂，可是找遍了所有地方，他們都沒有找到他。

男孩比他們兩個都聰明，比他們更加了解他們自己，他站在抬棺葬送隊中，因為他知道，顧水辰怕鬼，他不會主接近于強也不會讓他接近抬棺葬送隊，這里是他能夠完躲藏的地方。

小顧死了，下了葬。

如今眾人面臨一大重要難題，顧忱該怎麼辦，由誰來照顧。

祠堂里的親人們面帶菜，諸多推阻，就連顧忱的親生父母也是如此，吵吵嚷嚷，生怕這位會讓自己喪命的煞星到自家里來。

祠堂里的老人們也犯了難，按祖上規矩，可以讓顧忱伍為兵，可顧忱年僅六歲想要進軍隊人家也不可能收，這嫁人又沒到出嫁年紀，講分家在村中落屋，其父母死活不愿，偏偏這眾多親眷家屬無一人肯贍養，最好的法子讓其外出做工，只是他一介孕男子，流放在外，這...外人又會怎麼看待他老顧家？

思來想去沒轍，只好讓村長出面，村長也難啊，召集了全村漢子商量對策。

結果一群人說來說去，爭來爭去，終究還是念及顧忱年紀過小，不宜流養在外，可問題還是那個問題，誰家收養顧忱？

于強父親有心出面，但他終歸是個外村來的人，不姓顧，收養顧忱一事弄不好還會留個話柄，他長了幾次，終歸沒說出收養顧忱一話來。

全村上上下下，只有兩個顧姓站了出來，一個是顧水辰的爹顧大明，一個是顧維楨。

顧大明早些年一直在外闖，跟人一起跑商，雖然撈了一疤和些小病，但掙得錢不，家里有十多畝水田和旱地，且看顧水辰那生子便能知道，他家在村里算是富碩那批，故而多養個古城，與他家而言綽綽有余。

顧維楨呢就不必說了，村中誰見了不得恭敬一聲先生？他家里雖積蓄不多，但他娶的是位孕男子中的乃男子，況且還是整個顧家村里唯一的秀才，學識堪比舉人，膝下還無子嗣，要是顧忱跟了他，指不定就中舉出人投地了。

村里其他人見有人站了出來，紛紛松了一口氣，慶幸之余還有些妒嫉和幸災樂禍，當然，看好戲的分居多，畢竟才死了個小顧，誰知道這兩位會不會...

顧維楨可不管他們心里想什麼，文縐縐地跟眾人說了一通，大意是他和竇江這輩子都不會有子嗣，眼見越來越老了，看顧忱還算是個聰明，所以想要把顧忱收做為兒子，又提議將顧忱戶籍遷到他家譜里，這樣日后到了分家的時候，也用不著去分顧栓的家。

顧栓聽完眼睛都亮了，天下還有這麼好的事，竟然愿意徹底幫他收了這喪門星，他笑得眼皺子一層疊一層，那模樣恨不得將立馬將顧忱踢出家譜，他從沒有過這兒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