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三猶豫之后,還是推開了門。

“咣當——”

門被推開的剎那，長林險些撞上門口的人。

“殿下！”

他一個激靈往后跳了幾步。

“您您……您沒睡？”

屋那麼安靜，他還尋思殿下早睡了呢,不然能看著皇子妃走？

謝宴瞥他一眼。

“去后殿了？”

長林點頭,揣著他的臉。

“您和皇子妃……”

話沒落，謝宴已抬步往外走。

過罷垂花門,能一眼看到后殿亮著的燈。

“后殿的床何時收拾的？”

“午后皇子妃就著小棠去鋪了。”

果然。

謝宴想扯角，最終又作罷。

他的眼神在夜里瞧著更涼，渾都散發著與方才不一樣的氣息,長林心一提。

真是吵架了？看殿下這麼生氣,是不是馬上要去找皇子妃,兩人激烈爭吵,還是手摔東西,再或者殿下直接一紙休……

“長林。”

他頓時一激靈站直了。

“屬下愿為殿下先士……”

“你覺得本皇子有沒有做妻石的潛力？”

什……什麼？

長林不可置信地往旁邊一瞧,謝宴倚著垂花門蹲了下去，語氣幽怨,目頻頻向后殿的方向,活一副怨夫樣。

手里就差拿樹枝畫圈圈了。

……

這是三皇子？

“您……”

“妻石還能等來人呢,你們皇子妃,是就算知道了我在這蹲著,也只會覺得我活該。”

……

“您做錯了什……不，皇子妃誤會了您什麼？”

長林識趣地在謝宴的注視下將后半句換了。

謝宴這回卻不答了。

“皇祖母可回了信嗎？”

“太后晚間著人來了。”

他這才滿意點頭，又看向后殿的方向。

那道影在窗前晃了片刻,躺去了榻間,后殿很快滅了燭火。

“小沒良心的。”

謝宴了眉心。

白天云緲出來的時候他便知道今兒這關難過，晚間為了免別扭，還特意早早躺在床上假睡,沒想到還是毫不猶豫走了。

“后殿再著人守著，你讓小棠瞧瞧窗子關嚴實沒，再送一床棉被過去。”

長林哎了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又道。

“晚上天冷，您也早點回去吧。”

“回什麼？搬把椅子來。”

謝宴懶洋洋地起。

“索睡不著了。”

許是因為忽然換了床的緣故，蘇皎這夜也睡得不踏實，半夢半醒間，腦中全是一幕幕的事閃過。

有前世在乾清宮捧花等著的，有第一回在丞相府見著云緲和兒子的，有謝宴認下兒子后，一個人躲在和鳴殿哭的，還有白日里，一樹桃花下，他為簪花的。

在腦中揮之不去，整整一宿。

蘇皎是到了天明才將將睡了半個時辰，屋外第一縷照進來的時候，睜開眼。

“娘娘，不再睡了？”

“起。”

厭厭地掀開被子下了床。

一推開門，一條手臂橫到了面前，蘇皎嚇得一激靈，瞌睡全沒了。

“

你……”

“皎皎！”

謝宴笑著將一個東西舉到了面前。

蘇皎被那俊臉上的笑晃得失神了片刻，又低下頭。

“這是什麼？”

映眼簾的是一塊泥做的泥人，小小的泥人被他的栩栩如生，皺著眉苦著臉，懷里還抱著一塊石頭。

目往遠方看，不知眺期待著什麼。

“好看嗎？”

他手上還染著灰塵，顯然了很久，晃到面前的臉卻是帶笑又自得的。

“這是什麼？”

蘇皎眉目稍，又問了一遍。

“妻石。”

“……”

推開謝宴往外走。

“別走啊，不好看嗎？”

謝宴追了上去，把那泥人塞到了懷里。

“這麼臟，我不要。”

蘇皎略有嫌棄地推開他，謝宴卻纏著不松。

“閑來做的，覺得好看就給你了，皎皎收著吧。

我好，快去前殿，我著人傳了膳。”

他沒再給蘇皎說話的機會，徹底將那東西丟給。

用早膳的時候，他一切如常與閑話了幾句，又說。

“皇祖母方才著人來傳，說今日老人家得閑，在秦北苑喊了幾位皇子公主賽馬，要咱們倆一同去瞧瞧。”

太后看賽馬？

蘇皎狐疑地看過去。

“真的。”

謝宴面不變。

“皇祖母年輕的時候是跟著父親在玉門關守邊地的，英姿颯爽，后來宮了才沒機會，但一向喜歡看我們幾個皇子騎馬，連幾個妹妹為討皇祖母歡喜，也是學了一些的。”

話落，似乎是怕蘇皎拒絕，他一把拉過的手。

“走吧，這會幾個弟弟妹妹該到了。”

手被他拉著，蘇皎怔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心里自打出了門就一直別扭的地方在哪。

昨晚悄無聲息地離了前殿，以這人平常纏著的態度，竟然毫沒問。

秦北苑在皇宮最西邊，那辟開了好大一場地，素來是夫子們教皇子騎所用，今日皇太后起了意，幾個皇子公主都來，自然是隆重。

他們兩個到的時候，皇子公主們都換好了騎裝，圍場最里面的位置，坐著那位已經白發蒼蒼的太后，側陪著的是幾個皇子妃妯娌。

太后雖然嚴苛，但也是疼謝宴的，前世兩年永寧殿，也有好幾回太后的接濟幫扶，才算捱了過去。

這位素來散漫隨意的皇子到了跟前也是乖巧的。

“皇祖母。”

“孫媳請皇祖母安。”

蘇皎跟在他側行禮。

太后目落在蘇皎上，又朝謝宴投去一個眼神。

就這個？

謝宴點頭。

太后頓時笑了一聲，朝蘇皎招手。

“自打宮，哀家還沒見過你，來近。”

蘇皎緩步挪過去，被太后拉著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錯，是個標志的孩子。

來人，搬把椅子，就讓三皇子妃坐在哀家側。”

下人連忙去挪了一把椅子過來，前世他們出永寧殿前太后便已經過世了，蘇皎甚與相，聽得最多的便是太后嚴苛，這突如其來的好意自然讓有些無所適從。

便下意識看向謝宴。

他朝出個安心的笑。

“皇祖母留你，你便好好陪陪。”

“瞧那小子做什麼，哀家今兒可是讓他們好好在前面賽馬。”

說罷又讓嬤嬤往場喊。

“太后娘娘有命，幾位皇子誰今兒得了頭彩，便有老人家的賞賜。”

至于賞的是什麼，多半也不過是些古董或者首飾，皇子們要來雖無用，但討了老人家歡心自然是好，再者首飾能拿回來賞了妻妾，戴出去在妯娌間也有面。

一時不僅幾個皇子勁頭更足，連坐在里面的幾位皇子妃也都熱鬧地瞧去，在心中給自家夫君鼓勁。

場中擊鼓聲一響，幾個皇子們的馬便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起初自然是不分伯仲的快，很快過了彎，謝宴的馬便如流星一般躍過了眾人。

太后握著的手，一向冷漠的臉上也出幾分笑。

“從前便數他的騎最好，教他的夫子是皇帝細心擇的，與其他幾個皇子都不一樣，他的騎便也學的最好，沒幾年就超過了原先的夫子。”

蘇皎忍不住跟著看過去，那道藍的影遙遙領先，單手馬也能將一眾人甩在后，清雋風流，只看背影也是極惹眼的。

“孫媳也曾聽殿下說過極喜歡騎。”

那是前世出了永寧殿之后的事了，他百忙之中帶去圍獵，堂堂皇帝非要纏著同騎一馬，百發百中，便連那時極負盛名的大將軍也輸給他。

獵完了回來，外人面前冷峻高傲的皇帝抱著黏糊，非讓夸他多厲害，還說獵了一只漂亮的白狐，等過了冬給做裳。

“等開了春再來，給你獵個小東西養養，喜歡什麼？”

“平日都忙得不行，不好好歇一歇，反要倒騰這麼遠來圍獵。”

給他著額上的汗，瞧他眼下的烏青有些心疼。

謝宴抱著笑了一聲。

“我喜歡來獵。

你不知道，小時候，夫子教我和大哥，他慣喜歡安靜，我不一樣，我更喜歡騎馬箭。

那時候夫子總說，我和大哥一文一武，日后安邦定國也不愁了。”

他得閑的消遣不是騎馬便是來圍獵，圍獵時總問喜歡什麼，不是獵些吃的，就是獵些漂亮的狐貍，著人給做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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