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推開病房門，賀京辭還是沒醒。

走進去，把小桌上的水換新的，輕輕了他額角的汗，又替他把被子拉好。

他臉依舊很淡，像是沉在一個很長的夢里。

沈鳶坐回床邊，什麼也沒說，只是像往常一樣，握住他的手。

窗外天開始變橘，靠著椅背閉了閉眼，正想打起神，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是一個老號碼。

備注是，外公。

怔了一下，趕按了接聽。

電話那頭傳來老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慈：“小滿啊，是外公。”

沈鳶鼻尖一酸：“外公……”

“我聽你媽說，你最近都在醫院照顧賀京辭，項目也沒耽誤。”外公聲音緩緩的，“你長大了，真讓外公驕傲。”

強撐著笑：“沒什麼的，我不累。”

電話那頭輕輕咳了一下。

外公還是那個樣子，慢慢地，輕輕地說：“你從小就乖，做什麼都認真，誰都不肯讓你掉眼淚……可小滿，你也可以哭的。”

沈鳶沒說話。

“你不是機，哭一哭，不丟人。”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他要是醒了，也不想你一個人一直這麼強撐著。”

下一秒。

沈鳶沒忍住，眼淚一下子掉下來。

一直咬著牙，從被綁到被救，從項目推進到日夜守護。

所有人都說很強，項目做得穩，人帶得，一點沒。

可就在這一刻。

電話那頭那個溫的聲音一落下，所有的堅強就像塌了。

捂著，終于哭了出來。

像個孩子一樣。

“外公……”低聲嗚咽，“我真的真的……好累。”

“他還不醒，我怕他……真的不醒了。”

“我每天都告訴自己不能倒，可我好怕……”

哭得一一的，肩膀得厲害。

病房很安靜。

空氣里只剩的啜泣聲，一聲一聲。

低著頭，整個人彎一團，像個回到小時候的小孩。

一邊哭，一邊呢喃著：

“他明明說過，要娶我。”

“他你說過的……”

“我信了。”

“可他為什麼不睜眼……他再不醒，我要騙自己他是故意的了。”

哭得很輕，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眼淚一滴滴落在和他相扣的指間，燙得自己都發疼。

可賀京辭沒有回應。

還是像往常那樣，安靜地躺著。

像睡得太久，太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那邊的老人也紅了眼眶，輕輕嘆了口氣：

“傻孩子，你放心哭，哭完就當丟掉一的委屈，再起來，他會醒的。”

“外公信你，也信他，你們兩個……命都得很。”

沈鳶靠著墻，眼淚一滴一滴往下落。

可哭到最后，又慢慢穩住了。

深吸一口氣，強行把鼻音下去，小聲“嗯”了一句。

“你吃飯了嗎？”外公又問。

“吃了。”哽著聲，“媽做的。”

“那就好。”

“我就放心了。”

視頻掛斷前，外公還說了一句：

“你要是真扛不住，就跟外公說，我飛過去陪你，我們一家人都陪著你。”

沈鳶嗯了一聲，聲音很低。

掛了電話，站起，走進病房，重新回到賀京辭邊。

眼角還有淚痕，鼻尖紅紅的。

蹲在床邊，把額頭靠在他掌心，整個人靠著他不了。

這場崩潰來得突然，但結束得格外緩慢。

直到最后，終于緩過氣來，手抹了一把眼淚。

然后，輕輕把手進病床上的被角，重新握住他的手。

鼻音還重，但聲音已經重新恢復了平穩：

“你要是現在醒了，最好一句話都別說，我一定打你。”

“……然后再抱你。”

說完，低頭親了親他掌心。

閉上眼，靠在床邊，輕輕睡著了。

夜燈打在發上，一點點落下。

屋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一個沉沉睡。

一個沉沉沉睡。

但他們的手，始終握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

這一天，是賀家非洲項目第一期正式收的日子。

醫院頂樓遠遠去，工地區域現場掛起了橫幅。

【賀氏南部能源合作項目一期·竣工儀式】

白底黑字，字字清晰。

項目部的助理一早就來找沈鳶。

“沈總，時間差不多了……今天是正式通稿日，合作方都到齊了。”

沈鳶站在ICU病房前，隔著玻璃看了賀京辭一眼。

他還在睡，呼吸均勻。

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說完，回房換了干凈利落的西裝襯衫。

把頭發梳起，下樓前，看向賀京辭。

走進病房，把被角理順，了他額頭，低聲說：“我去忙完我們該做的事，就回來，你不是說過，要在項目結束后辦婚禮嗎？你不睜眼，我一個人不敢辦。”

低頭，輕輕在他額前印了一吻。

然后站直子，轉離開。

……

項目現場。

今天沒有鋪張，也沒有煙花鼓樂。

只有一塊簡潔的布景板，一張長桌，和、政府代表、合作方、工程團隊幾百號人。

賀鳴樓提前到了，邊站著項目主要團隊的技負責人。

沈鳶到的時候，正好灑在肩頭。

穩步走上臺，接過主持人的話筒。

“大家好，我是賀家此次項目一期南部段的協調負責人沈鳶。”

“謝每一位參與者、支持者、建設者。”

話語清晰有力，一如在整個項目期間的自如。

臺下掌聲響起。

賀鳴樓站在人群中，著那張鎮定的面孔，心里很不是滋味。

這是賀京辭原本該站的位置。

可現在，是代他走完了這一切。

沈鳶這孩子……

賀家欠太多了。

項目方代表說了很多，而沈鳶，只在最后說了一句：

“我們沒有失敗過，今天也不會，我們的隊伍，有人暫時離開崗位了，但他一定會回來。”

“他會看到今天，也會繼續走下去。”

那一刻，很多人心里一。

紛紛報道。

【賀家南部項目一期圓滿完】

【沈鳶出席項目結尾】

【賀氏集團首期果正式付】

照片被一張張傳回國。

而網友注意到，照片里的瘦了，可眼神比從前更堅定。

沒有人知道，前一天還蹲在病床前哭一團。

沒有人知道，收完項目資料，第一時間就折返回了醫院。

沒有合影，沒有采訪，也沒有多留一分鐘。

一回到病房，又坐回他邊。

一切仿佛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