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姐姐喝汽水。”
“我把你給我的路費也拿去換了汽水,是草莓味的。”
小豆丁討好地扯著袖。
顧嘉年整個人如同雕塑般僵住。
環顧四周。
那天來參加生日會的客人們。
他們竟然都在這。
仿佛時間被撥回,毫無痕跡地銜接到離開之前。
午間的風如同扇掃過,溫熱又平和,初開的桂花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狹小的堂屋里滿了人,沒有盛的宴席,只有蛋糕。
不知道是誰帶頭,唱起了生日歌。
顧嘉年慢慢地握了手心,指甲一點點嵌進里,淚水開始在眼眶里打轉。
直到舅媽重新在那蛋糕上上十八蠟燭,輕輕拍了拍肩膀。
“停停,大壽星可不能掉眼淚,來,吹蠟燭,我們重新再許個愿。”
顧嘉年憋回淚,笑著應了一聲“好”。
從晝山回來的這天中午,沒有人問這兩天的去途,也沒有人問那不堪的過往。
如同山風呼嘯而過,留下一路坦途。
他們特意騰出了另外一天時間。
陪吃完屬于十八歲的生日蛋糕。
*
那天晚上,顧嘉年沒有上樓,而是窩在外婆的被窩里跟一起睡。
外婆床上有溫暖好聞的舊床褥氣息。
顧嘉年看著雕花床柱上的一道道刻痕,好奇地問道:“阿婆,這些是什麼?”
外婆側目看過去,笑道:“是你小時候每年過生日量高留下的。”
“最下面這條是一歲,接著是兩歲……五歲,六歲,七歲。”
顧嘉年看著那些挨在一起的線條,溫溫地笑道:“我長得好慢。”
“不慢,”外婆著那些刻痕,好笑道,“每一年都在往上竄,從會說話到會走路,慢慢學會寫自己的名字,還會齜牙咧地咬人。”
顧嘉年忍不住笑道:“我小時候還會咬人?”
“怎麼不會?”外婆回頭看,“你咬人可疼了,像個小老虎,我記得小遲也被你咬過好多次。”
顧嘉年突然覺得小顧嘉年真的好威武。
讓現在去咬遲晏?
借十八個雄心豹子膽都未必敢。
祖孫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顧嘉年翻了個側躺,把兩只手疊枕在臉下,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外婆眼角的紋路:“阿婆,今天是你讓他們來重新給我過生日的嗎?”
“不是”,外婆搖了搖頭,“是陳錫和陳鎖的主意,兩個小鬼今天早上知道你要回來,一家一家地打去電話,沒有電話的就親自去找。你劉叔上午還在地里耕田,聽到消息,扔下鋤頭就來了。張嬸也是,在鎮上麻將館里打著麻將呢,接到電話,牌也不胡了,買上蛋糕,搭了個三車就趕回了云陌。”
“說,我們停停是整個云陌的好運,十八歲生日得風風地補辦。”
顧嘉年眼眶一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或許曾經有過不幸。
但此時此刻,又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來比幸運的人。
許久之后,才哽咽道:“阿婆,謝謝你們,我還以為……”
半晌后,終于提起來:“阿婆,對不起,我……我是個叛逆的壞孩子,我瞞了你們好多事。”
話音剛落,忐忑地等待著外婆的回應,可外婆卻手了的頭發,突兀地轉移了話題。
“停停,你這次跟著小遲去了晝山嗎?”
“幾十年過去,晝山應該,變化很大吧?”
“現在是很好,很新,是個跟北霖一樣的現代都市,”顧嘉年回答完,反問:“阿婆,你也去過晝山嗎?”
外婆沉默了一會兒,點頭:“嗯。”
“跟你一樣,也是在我十八歲那年的某個夜晚去的。不過,我是一個人。走路去鎮上,坐牛車,然后繼續走路。”
“那時候沒有現在這樣平坦的水泥路,從云陌到晝山需要翻過許多山頭,要走好長、好長的山路。”
顧嘉年屏住呼吸,聽繼續說。
“好在一路還算順利,搭了幾趟順風車,也遇到幾個好心人替我指路。那時候的人心還沒有現在這麼復雜,我挨了兩頓,黑進了晝山城。城門口餛飩攤的大娘見我腸轆轆的樣子,免費給我煮了一大碗餛飩。”
顧嘉年忍不住問:“可是你去晝山干嘛呢?”
還是孤一人。
那個年代沒有高速公路,更沒有便捷的大。
外婆笑著與對視,那雙蒼老的眼睛盡管已經渾濁,可在這黑夜里卻熠熠生輝,如同月有圓缺。
“我呀,跟一個人約定好了,去晝山找他私奔。”
“停停,阿婆那會兒,比你還要叛逆呢。”
第23章 野星為燈
屋外螢蟲飛舞, 窗臺上那個破瓦罐里新的扶桑花枝隨夜風搖曳。
外婆同顧嘉年講了一個故事。
是獨屬于那個年代的,并不算新奇,卻真實存在過的故事。
五十幾年前的一個春天。
梨花滿枝椏的季節。
一位弱多病的富家爺帶著仆從到鄉下養病, 住進祖上修建的洋房別墅。
他聽從醫生建議, 每天清晨都要繞著河邊走三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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