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是他溫又堅定的坦途。

遲晏一字一句看完那封郵件，忍不住和恩師告別，一路快步地穿過晝大曾經無數次困住他的黑夜，急切地來圖書館見。

他想到這里，收眉斂目，修長手指把從先生那兒借來的那本書推到面前。

“今天沈教授布置了書單，讓你看這本，你不看看嗎？”

顧嘉年低頭看去，是《大興安嶺的林中人》實書。

心下好笑：“干嘛，推銷你自己？”

這版實書宿舍里收藏了二十本，不過都沒拆塑封，一個是因為這本書早就反反復復研讀過了，第二個也是因為不舍得拆。

每天還時不時灰，被林笙說像是貢品。

遲晏垂著眼皮看：“嗯，推銷就推銷吧，我誠心誠意推銷給你看，那你看不看啊？”

“好吧，”顧嘉年滿臉傲地翻開卷翹的封面，“那我就看看——”

目之所及，話音倏地停下。

扉頁里有他遒勁的字跡，寫著滿頁懇切的序言。

顧嘉年的視線落在了最后幾行。

“開篇坎坷，經歷十多次停筆，皆因困頓現實對浪漫幻想的消磨。如困，思想在黑暗牢籠里掙不出。直到有一天，敲開我的門，撥開門口雜的山茱萸，遞進來一盒點心。”

“從此，傾瀉進來。”

在這凌晨兩點的夜里。

窗外是溫的杏枝與香樟。

這間圖書館有著高高的拱形穹頂，明亮巨大的落地窗，足夠窺見窗外圓滿的月。

每張桌子上都有溫暖的讀書燈。

鱗次櫛比的書架莊嚴地佇立著，藏滿幾千年流傳的人類文明與智慧結晶。

耳邊是中央空調輕盈的呼吸聲，不同專業、不同年紀、甚至不同人種的學子們，用各樣的語言細聲細語地討論著他們為之挑燈夜讀的功課。

這是他的小姑娘，力爭取來的，最璀璨最耀眼的青蔥歲月。

遲晏驀地想起了第一次同見面時。

他剛好推翻第十二個開頭，滿心窒悶地點了一煙。

聽到敲門聲，他指尖夾著煙，著個臉去開門。

鋪陳而的剎那，他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看到門口站著個拘謹又白凈的孩子。

手撥開擋在門階上那串紅彤彤的山茱萸，踟躕半晌后，怯生生地對他說：“那個……我外婆我送點心來。”

山茱萸果紅艷，襯得皮雪白、模樣純澈，只是行止間卻滿是怯懦與自卑。

可就是這樣的。

在往后的歲月里，固執又堅韌地一步步走向他，親手打開了他的牢籠，拾起他的三魂七魄。

從此，傾瀉進來。

“顧嘉年。”

他喊了一聲，連名帶姓地，語氣有點點鄭重。

“嗯，干什麼？”

被喊的人忽然抬起眼，眼里噙著淚，卻彎著角看他。

“你今天不是問我，開不開心嗎？”

“我說我很開心，也很榮幸。開心是因為先生夸贊了我。榮幸是因為……我萬分榮幸，你的青蔥歲月里，我能與你同行。”

“再跟你說一遍——”

遲晏手著溫的臉頰，眼眸深暗，神再沒了半點玩笑。

“——顧嘉年，我你。”

“然后，謝謝你。”

許久后。

他眼前的姑娘泣不聲，又是笑又是哭地俯過來，淺淺吻在他邊。

低聲細語地和他頭接耳。

“我也你，然后我也。”

“謝謝你。”

我們在最糟糕的時候遇到了對方。

那時的曠野里荒蕪不堪，沒有樹木和花朵，沒有鮮活的空氣，無垠的蒼穹也沒有星燦爛。

可那曠野里有你和我，努力維持著快要燃盡的和熱，彼此為燈。

-正文完-

第54章

十六年前,晝山灼熱的夏天。

世紀初的南方都市里，地鐵才通了一條線，城中林立的高樓卻不。

霓虹探照燈、路邊隨可見的電話亭、大街小巷販賣的報紙。

繁華與敗落在這個飛速發展的時代里并行著。

還沒來得及開發的城市邊緣,立著建了一半的幾幢爛尾樓——售樓大廳早已關門大吉，牌匾上書寫著幾個闊氣的大字,“裕和花園”。

廢棄工地里，泥濘的坑中積滿了昨夜那場暴雨。

圍墻下不遠,一位相貌格外出的男人梳著背頭，行間滿酒氣撲鼻。

他里叼著煙，手指了指那片廢棄工地，彎下腰藏起臉上的躁郁，耐著子地對前的年說：“看到沒，這是爸爸承包的工地,現在資金鏈斷了，房子蓋不完，債主都追上門了。”

眼前年不過十歲左右的模樣，個子已經比同齡人高許多。

他繼承了男人的好樣貌，年紀雖小,已足夠窺見那比他父親更加出挑的皮相與骨相。

然而此時此刻,年好看的角和眼角都掛著沁的傷口,眉眼間亦流出些許不符合他年齡的淡漠。

他全然沒看那工地一眼,語氣冷而平：“所以，這跟我又有什麼關系？”

男人以為他當真是疑,于是盡量緩和了語氣,自顧自說著他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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