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遙12歲的時候，被父母從爺爺那里接回來，到這個全新的城市里生活。

終于走出重重山巒，來到父母邊。

這個城市太大了，帶著欣喜和忐忑，跟著父母來到城中村，找到自家和別人一起租住的院子。

雖然地方很小，但是院子里開著紅的玫瑰花，生機的樣子倒是在這雜無章的天地中讓人眼前一亮。

穆遙提著自己的帆布包跟著媽媽走到里間，看見指著一小屋，說：“穆遙，這是你的屋。”穆遙看了看屋子，雖然不大，但是他們一家三口一，還是溫馨的小屋。

媽媽又拉過，悄聲說道：“這院子里還住著四戶，最大的兩間是邵家三口和顧家，南邊是周家，人都好，你懂事些，要讓那些阿姨喜歡你，以后爸媽忙的時候顧不上管你，也有人幫忙照管你。”

穆遙看了看，指著東邊一間房問道：“那那間里面沒住人嗎？”

穆媽媽臉微變，說道：“住了個小伙子，不過你別多跟他來往。”

穆遙看著媽媽變冷的臉，立馬閉上了。

穆爸爸回來，看見穆遙，簡短地說了聲：“來了啊。”

穆遙點點頭，穆爸爸看了看帶的行李，低聲對穆媽媽說道：“就帶了這麼些東西？”

穆媽媽道：“一個小孩，能拿多東西？現在缺油米，又添了一張，讓你回去一趟你不去……”

他倆自顧自地合計，都沒注意到穆遙垂下來的眼睛和通紅的耳尖。

他們可能覺得孩子就是孩子，看上去懵懵懂懂就真的一無所知，卻不知道12歲的孩子，已經懂得了很多，起碼對于穆遙來說，親生父母對自己的到來，好像并沒有電視劇里那樣人，除了憂慮，不覺得他們有什麼喜悅。

其實很想為自己申辯一句，其實吃得不多，平時花錢很節省，不至于讓他們覺得給他們添了許多負擔。

可在爸媽眼中，是個孩子，沒有開口的機會，也沒有申辯的資格。

穆爸爸在工地上干活，剛剛用攢下的一筆錢自己當了工頭，穆媽媽跟著他，忙活工地上的各種事務，沒什麼時間回家，穆遙總算知道媽媽為什麼寄于好心的鄰居來照管。

可是好心的鄰居們都趁著暑假出去玩了，穆遙誰也沒見過，這個城市這麼大，可是除了父母誰也不認識，除了這個小院子，哪也不敢去。

以前在村子里，穆遙是最聰明手巧最懂事的孩子，可是在陌生的父母家里，覺得自己一無是，像新生兒一樣懵懂無知，又對這里滿懷惶恐。

只能澆澆花，把自己的小屋收拾收拾，想挪那棵火紅的玫瑰花放到自己禿禿的窗臺上點綴，又不敢下手，只能日日對著花說說話。

一直在這個院子里待了五天，穆遙都沒有出門，直到父母放在冰箱里的食材吃得干干凈凈，才大著膽子第一次自己出門。

城中村破舊擁，各種各樣的小道穿迂回，穆遙沒走多久就繞暈了。

那是第一次懂得孤獨和凄涼的滋味，一個人站在塵土飛揚的路邊，看著太逐漸沒西邊，看著頭頂的路燈亮起，冷調的灰白灑在上。

穆遙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寒冷，渾忍不住打。

直到一個清冷帶笑的聲音響起，抬頭，看到顧林玨，灰暗的世界像是被一束照亮。

一直以為，顧林玨就是住在旁邊的鄰家小哥哥，他們一直都近在咫尺，加上邵辰，梁瑟和周斯，他們五個人就是不可分割的組合，他們打籃球的時候在旁邊看，躺在草地上仰藍天時可以無所顧忌地聊天，他們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一起旅游一塊打架，顧林玨會一直陪在邊等慢慢長大。

可有些事，甚至許阡雨都看到了，而仍舊盲目地沉浸在自己一廂愿的幻想當中，以至于都忽略了顧林玨時而的反常。

有一次穆遙剛出校門，就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站在顧林玨邊說著什麼，顧林玨的量已經足夠拔，可那人仍舊低著頭，態度謙卑地和他絮絮說著，而顧林玨一生人勿進的清冷氣息，幾乎要把周圍幾米的空氣凍結。

不認識那個人，只覺得那人著鮮，實在不像是這片城中村里能見到的人。

顧林玨冷著臉轉頭，正好看見不遠的穆遙。

“等我，一起回去。”

他的清冷未褪，聲音里都帶著一冰碴子味。

穆遙只能乖乖等他。

顧林玨很快便甩開那人走過來拉著穆遙回家。

穆遙跟著他，察覺到他心不好，便閉一言不發地由他拉著。

走到巷子口，顧林玨忽然放慢腳步，問道：“遙遙，你來這之后開心嗎？”

穆遙點點頭。

“為什麼？”

語言不通，父母又總是缺席，為什麼依然覺得開心？

“因為有你……們，跟你們在一起，我很開心。”他太高了，穆遙得抬頭仰他，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短這個距離，迫切地想要長高長大。

如果穆遙再大幾歲，或許顧林玨早會看穿作為一個孩的小小心思，可是在他眼里仍是個孩子，他從沒想過這個孩子會對自己有什麼心意，也幸虧是這樣，要不然他會像對待其他慕自己的孩一樣，用自己的冷漠讓那份心意過早凋零。

可是顧林玨仍舊不辭而別，他什麼都沒有對穆遙代，就像忽然闖的生命時那樣又猝然退出。

直到去過林家，才知道所謂豪門是怎樣的煊赫，看著這個自己一直珍藏在心底的林玨哥哥，忽然覺得全然陌生。

那個風度翩翩，談吐得宜，得心應手地在宴會上應付各人的顧林玨，和那個清冽年，簡直判若兩人。

穆遙忽然覺得自己和他之間像是隔著一條鴻，他的前路繁花似錦芒萬丈，自己后拖著從泥沼中掙扎而出洗不盡的污垢。

顧林玨回到家里時，見正在客廳里抱著抱枕坐著發呆，他走過去，問：“今天工作很累嗎？”

穆遙看著他，說道：“林玨哥哥，你當時為什麼要忽然離開？”

顧林玨忽然沉默了。

穆遙拉著他的袖子，問：“你不是一直不肯回到林家嗎？為什麼忽然決定回去？”

顧林玨說：“外公年紀大了，想讓母親回家。”

林音當年為了和顧默杉在一起，不顧父親的反對，毅然決然地離家出走，嫁給了這個清貧的教師。

林老爺子上了年紀又開始思念兒，一直想讓林音回去，可是差錯，顧默杉忽然出了車禍，林音萬念俱灰，帶著顧林玨在城中村躲了起來，兩人寧可日子過得清苦，也不肯接林家的任何幫助。

周斯曾跟穆遙說：“林阿姨不知為什麼，好像很討厭那個娘家，討厭不夠準確，應該是有點恨……”

想想林音現在在林家，也算得上是養尊優，穆遙想不通這其中有怎樣的糾葛。

只能盯著顧林玨的眼睛，說：“林玨哥哥，你答應過我，永遠不會騙我。”

顧林玨注視著，答道：“我不會騙你。”

可也不代表他就說出了所有真相。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遙遙，不管怎麼樣，林家都會是很好的一個平臺。”

不會喂飽肚子，理想也不能帶來就，人的世界只允許有限的天真。

穆遙知道，即便現實，顧林玨所做的選擇也是正確的。

如果繼續留在城中村，即便是一塊璞玉，他也終將被埋沒在那里無盡的塵土和喧囂當中。

點點頭，相信了他的解釋，于是起給他熱飯菜，卻沒注意到顧林玨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穆遙熱著飯菜，又問道：“那你為什麼走的時候一點消息都沒告訴我？”

他不告而別，不知道給了多大的憾和傷害。

顧林玨沉默了。

穆遙等了很久，才等到他一句話：“為什麼沒有告訴你？我忘記了，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來，我真的沒有告訴你嗎？”

“當然有啊，你怎麼能忘了？”憤憤地走過去，氣道：“記這麼差，你怎麼念的博士？怎麼敢到醫院做醫生？”

顧林玨輕輕笑了，清俊眉目之間的冷冽也和了一些，他捉了的手說道：“你難道不知道嗎？都說博士是書呆子，越是學歷高，記才越不好呢，需要記得太多了。”

穆遙推推他：“趕去吃飯啦。”

顧林玨吃飯的時候，穆遙接到許阡雨的電話，剛剛接通，就聽阡雨在那邊說道：“遙遙，我今天到個人，我猜你一定認識。”

難得阡雨這麼賣關子，穆遙也很有興趣地追問：“誰啊？”

“林璟，是不是很悉？”

穆遙抬頭看了一眼埋頭吃飯的顧林玨，低聲音問“……你和他認識？”

阡雨說：“何止認識，他以前可是我富的素材庫。”

穆遙不太懂。

“你忘了，我是做八卦小報出的。”

穆遙撲哧一聲笑出來。

這可真算是冤家路窄了。

“你們怎麼遇見的？”

“呃……等我回來再跟你講。”

電話“咔噠”一聲掛斷了，顧林玨抬起頭：“誰的電話，這麼高興？”

穆遙神地笑笑，不肯說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