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容太妃當年因三公主主和親一事，得了不優待。

又因始終置于爭斗之外，盛帝登基后，念長公主的付出，便尊封容妃為容太妃，賜住慈寧宮。

長公主此番歸京，母重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便帶著安寧郡主多宿于慈寧宮中。

此時，宮中正在用晚膳。

容太妃已近花甲，臉龐圓潤溫和，歲月留痕，的眼角與額頭都有了細的皺紋。

但到底養尊優，瞧著也不過才知天命，眉細長和、眉梢上揚，一看就是極溫的子。

此時拓拔寧正在一旁嘰嘰喳喳說著瑣碎之事，容太妃便偏頭著自己的外孫，微垂的眼角散發著暖般的慈之意。

長公主見拓拔寧實在沒完沒了，不由輕敲了一下的手背，提醒道：

“好了寧兒，先用膳。”

拓拔寧正說到興頭上，結果被阻止，不由氣得腮幫子一鼓。

但到底不住長公主的一個眼神，只好吐了吐舌頭，給了自己一個臺階，而后乖乖低頭用膳。

長公主見狀無奈地搖了頭。

還是孩子樣，如何能安心回轉越國？

好在定了個準夫婿，一家子都不是規矩大的，瞧著都好相，如今只等時機合適再公布了。

三人正用膳，忽而外頭傳來宮人的通報聲：“太妃，圣上跟前的福順公公來了。”

此言一出，長公主與容太妃作一滯，母倆越過膳桌，不聲地換了一個眼神。

“進來。”

是長公主親自發的聲。

福順公公邁著步子匆匆而來，給殿中三位主子皆行了禮，這才面向長公主，恭聲道：

“長公主殿下，圣上有旨，特命奴才恭請殿下移步書房，與帝師共商要事，還殿下即刻隨奴才前往。”

福順說這句話的時候，弓腰彎背，可說到“帝師”二字時，目卻極快地掃了容太妃一眼。

可容太妃神平靜，只是目含關切地著長公主。

福順看到此，反而輕舒了一口氣，卻也不敢泄心緒，急忙垂了眉眼。

今兒午后，崔尚書忽然遞折子面圣，隨即語出驚人，連圣上都變了。

這會兒藺老在書房已經有一會兒了，他守在殿外，什麼也沒聽著，只是沒過多久，殿便傳來旨意，要他來請長公主。

“母妃，孩兒去去就來。”

長公主沖容太妃點了頭，便與福順公公離開了慈寧宮。

走在宮道上，福順公公心里頭直打鼓。

若長公主問起，他是否要......一些呢？

要是果真如崔尚書所言，那長公主可是從一開始就站在皇孫殿下那邊了，連當初安寧郡主擇江潯為婿都是長公主與帝師做的局。

這可是圣上萬萬不能容忍的。

福順公公忐忑了一路，然而長公主卻半個字也沒問起。

眼看書房已映眼簾，福順公公咂良久，忽而加快腳步離長公主近了些，輕而又輕地說道：

“崔公言舊事，圣上問親事。”

長公主眼簾驀地一掀，瞥了眼早已看不出任何異樣的福順公公，心頭驚異不休。

可轉瞬間，已斂下眼底所有緒，連應聲都不曾，仿佛本沒有聽到福順的聲音。

話一出口，福順心中其實也是后怕的。

他對圣上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是如今涉及儲君之爭，當年太子殿下又實在寬厚仁德，他也難免......厚此薄彼。

他原還擔心長公主會出異樣，如今瞧來，實在是他多慮了。

要知長公主可是從越國“榮歸故里”的傳奇子。

到了書房，福順揚聲：“圣上，長公主殿下已至。”

“進來。”

盛帝的聲音沉沉響起，福順當即上前開了殿門，跟著長公主一同。

長公主屈膝行禮，一抬頭，只見盛帝坐于案后，藺老立于一旁，二人臉上皆瞧不出半點東西。

藺老上前兩步，朝長公主行了一禮，連頭都不曾抬一下，更別說對視或者互通有無了。

盛帝將二人的表現看在眼里，垂眸瞥了福順一眼。

福順會意，圣上問的是容太妃的反應，于是輕輕搖了搖頭，而后走到玉案旁侍立。

盛帝眸深深，看向殿中的長公主，“皇妹，朕今日聽說了一樁舊聞，為免冒犯了太妃，特請皇妹來替朕解。”

長公主聞言不由面困，“不知皇兄所言，是何舊聞？”

盛帝淡聲道：“聽聞太妃與朕的老師是故舊，二人曾有議親之緣，當年皇妹自請和親越國，是帝師的意思？”

長公主聞言，微微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一旁的藺老。

“這......這......”

“皇兄，母妃從未與臣妹提過此事。”

長公主說著，連連看了藺老好幾眼，震驚的模樣不似作偽。

盛帝眉頭微微一擰，這個回答實則也在他意料之中。

方才他問過帝師，帝師也大大方方承認了。

他與容太妃當年到底沒，而后又份懸殊，帝師自然就將此事徹底埋在了心里，這是常理。

而此事于子而言，敏又難以啟齒，想必世上也沒有幾個母親會舊事重提，親口告訴自己的兒。

故而皇妹不知，也合乎理。

盛帝正這般想著，長公主這時候也緩過神來了，當即沖盛帝搖了頭。

“皇兄，當年舊事臣妹實在不知，但若皇兄問起和親一事，臣妹也不敢瞞。”

“哦？”

盛帝當即朝藺老看了一眼，卻聽長公主嘆了口氣，屈膝請罪道：

“皇兄，臣妹實在不似皇兄與盛朝子民說的那般無私與大義，當年主提出和親，實乃——無奈之舉。”

“如今敬太妃仍在后宮，皇兄可以去問問，當年敬太妃對臣妹的母妃如何相。”

“臣妹是為了保全母妃，這才咬牙一搏，在父皇面前“先斬后奏”自請和親，母妃得知消息之時，抱著臣妹哭得肝腸寸斷，但一切已定局。”

“今日皇兄問起，臣妹再不敢有所瞞，但若說其中牽扯上帝師，實在是無稽之談。”

長公主說完后，遲遲不曾起。

片刻，一道拉力自胳膊傳來，長公主一抬頭，便見是盛帝親自來扶。

長公主只覺寵若驚，急忙站直了，還未及開口，便聽盛帝冷不丁問道：

“那往事不提，皇兄便再問一句，皇妹此番歸京為寧兒擇婿，宴上寧兒一口認定了江潯。”

“這可是皇妹的主意？還是說，是皇妹......與帝師的主意？”

說這話的時候，盛帝微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這個問題來得猝不及防，長公主毫無防備之下面微變，被盛帝瞧了個正著。

盛帝微微挑眉，抬眸掃了眼藺老，眸中閃過一抹厲，又看向長公主，追問道：

“皇妹，是與不是？”

長公主面微微發白，知曉是瞞不過去了，在盛帝冷厲的注視下緩緩點了頭。

盛帝后退一步，心頭怒火瞬間騰起，眉宇一沉就要發作，卻見長公主在此時又搖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