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陸云錚如往常般早早出了門，卻不曾去往東城指揮司，而是拐了個彎，去了自己早就預定的客棧雅間。

而別院那邊，直到巳時中，兩個丫鬟才慢慢悠悠地回來。

顧惜枝眉頭微蹙心有不滿，只是此刻自己心事重重，也沒心思和們多說話了。

三人上了馬車，一路往客棧去。

.......

陸云錚坐在窗邊，窗戶只開了一個小小的隙。

聽到馬車聲，他順著隙朝下看了一眼，正見帶著帷帽的顧惜枝被青桃、紅桃扶著下了馬車。

他擱置在窗沿上的手緩緩收，慢慢吐出了一口氣。

很快，走廊外有腳步聲傳來，接著，隔壁響起了叩門聲。

陸云錚立刻移步到墻邊，附耳而上。

而此時，客棧最的雅間里，老醫依舊坐在桌旁。

顧惜枝走上前去，方坐下，那老醫也是干脆，當即就拿起剪子將顧惜枝手腕上的紗布剪開。

這期間，他又細細問了顧惜枝這些時日的況，這時候倒不免多一句：

“姑娘的氣瞧著尚可，想來有得到妥善的照顧，這斷骨傷筋想要痊愈，可非一日之功，姑娘要有耐心。”

顧惜枝聽到這話，卻是又怔住了。

昨夜窩在云錚懷中，連自己幾時睡著的也記不得了，只是難得睡了個好覺，一睜眼天都亮了。

這些時日若沒有云錚，實在不知......

“嘶——”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顧惜枝渾一，眼淚瞬間就出來了。

老醫卻司空見慣，輕輕將顧惜枝的手放下，淡聲道：“姑娘，您這有些斷骨已經愈合，將來大抵......就是這樣了。”

顧惜枝垂眸，的手腕原本瑩白，此時卻留下來或深或淺的青紫瘀斑，手腕的形狀有些扭曲，瞧得出關節是有錯位的。

而且腫脹至今還未徹底消去，導致的右手腕瞧著比左手腕了整整一圈。

老醫到底經驗老到，在這之前已經多次給過心理準備了，故而顧惜枝瞧著尚算冷靜。

細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最后也只能含淚點了頭。

老醫又忙活了起來，要給顧惜枝換上新的藥，他作輕又嫻，在固定竹板的時候，忽然意有所指地說道：

“姑娘，這約是老夫最后一次給您換藥了。”

顧惜枝聞言霍然抬眸，老醫卻不曾看。

顧惜枝微微咬牙，面如常地問道：“這是貴人的意思嗎？”

老醫不答，他只做自己分之事。

顧惜枝心里卻門清著，看來貴人的耐心是到極限了，再不拿出些誠意來，這手貴人能給治，自然也能再給廢了。

與虎謀皮，早就沒有退路了。

昨夜的所有猶豫與掙扎不是因著還要不要繼續，而是給云錚的。

在猶豫要不要將一切告訴云錚，可到底害怕失去，到最后都沒有坦白的勇氣。

再者，云錚沖又容易用事，若因他壞了全局，貴人也不會放過他的。

思及此，顧惜枝已再無猶豫。

微微直起腰桿，淡聲道：“老先生，煩請敬告貴人，三日后未時，大昭寺舊地，惜枝恭候貴人大駕。”

老醫聞言抬眸掃了顧惜枝一眼，輕輕點了頭。

這姑娘倒乖覺，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此次前來，他確實得了貴人的囑咐，要催催這位姑娘了。

“如此，下次老先生能繼續來為我換藥了嗎？”顧惜枝聲音平靜地問道。

老醫輕輕點了頭，“自然。”

屋一時沒了說話聲。

......

一墻之隔，陸云錚將顧惜枝和老醫的聲音盡收耳中，此刻笑得自嘲不已。

大昭寺舊地......舊地......

是真的。

原來惜枝當真在誤尊榮寶剎那日，遇到了貴人。

這般看來，上元節那日沈嘉歲想必是當著惜枝的面捅破了這件事。

而惜枝害怕被他知曉，才會連手腕骨碎都不敢追究，那般著急地催著他離開。

而后來對他說的那番半真半假的解釋，是擔心沈嘉歲告訴他真相，故而提前給他下了眼藥。

到底是心虛啊，連惜枝這樣縝又聰慧的人也了怯，竟主提起了大昭寺之事。

實際上，他與沈嘉歲再也沒了集，沈嘉歲至今也不曾來同他說過半句——

思緒走到這里，陸云錚忽而眉頭微蹙。

等等。

若沈嘉歲當真手握惜枝這個把柄，不是恨他們嗎？

難道沈嘉歲不想看到他和惜枝互相殘殺嗎？既如此，為何至今一言不發呢？

若沈嘉歲心計有限，不知道該如何做，那江潯不會給出主意嗎？

他二人又不是盲婚盲嫁，既是兩相悅，應該早就互通有無了才是......

有那麼一瞬間，腦子里那般快地閃過了一個念頭，被陸云錚抓住了。

他不由開始回溯。

他之所以發現惜枝的所作所為，是因著一封信，而那封信.......是襄王爺通過指揮司的暗線傳給他的。

第一封信中，提到了“京衛所”。

要知道，上輩子他就是在襄王爺的提拔下離了指揮司，去往京衛所做了百戶，而后步步高升。

所以，當看到“京衛所”三個字時，他幾乎沒有任何懷疑，就信了對面之人是襄王爺。

可此時再細想，給他傳信的，當真是襄王爺嗎？

襄王爺為何會含糊不清地說“顧已得良醫”這句話呢？仿佛目的就是引著他去查惜枝似的。

若不是襄王爺，那到底會是誰呢？

此人知曉他想要追隨的是襄王爺，甚至還提到“京衛所”，如此巧合，仿佛......知道些什麼！

難道.......難道......

一個久違的，不可思議的猜想就這般晃晃悠悠冒了出來。

陸云錚緩緩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地面，腦子里一連串地晃過重生以來發生的一切。

隔壁的聲響他已經完全聽不見了，耳邊只剩下雷鳴般的心跳聲。

他的薄了，這一刻冷汗竟從額頭、后背爭先恐后滲出。

“沈......沈嘉歲？”

在一片混與驚愕中，陸云錚緩緩吐出這個名字，心頭霎時掀起了驚濤駭浪。

是沈嘉歲嗎？

可是如何偽裝得那般好，又到底是何時......也從前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