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鋪著厚重的編織地毯，頂上懸著一盞金屬鏤空吊燈，室的墻壁也是棕灰的水泥風格，床頭是皮革的，厚重。

“膝蓋已經沒有牽扯痛了。”宋郁靠上床頭，跟再三保證，“你可以坐上來。”

但很快他們兩個就發現這不是個好主意。

“我累了。”燕棠撐著他的膛。

宋郁額頭都冒汗了，頭一次這麼不爽利，他雙手扣住的腰，借力給了一會兒，效果很不好。

他索說：“把膝蓋跪在我的兩邊手肘上，手撐在我肩膀上。”

“……你想做什麼？”

“聽我的。”

燕棠半信半疑地照他說的做，隨后——

整個人就這麼被他托起來了！！

在俱樂部進行能訓練時，宋郁經常做的一組常規作就是啞鈴彎舉，簡而言之，就是雙手握住啞鈴，肱二頭發力，上下反復。

如果要練習耐力，就選擇輕量一點的啞鈴，一組多次。如果要練習發力，就選擇更重的啞鈴，快速重復作。

燕棠張得聲音發抖，宋郁卻只是笑著提醒扶穩。

“我知道你其實喜歡刺激新鮮的東西。”

他在床上的調話比平常還要厲害，正如他對的熱一樣令人不安又惹人淪陷。

紗簾擋住了落地窗外的風景，最后一縷天即將沒在天際，那縷微末的芒浸染著層層疊疊的云朵，余下一片夢幻的暗金。

燕棠放縱自己徹底沉迷在此刻。

抱著宋郁，坐在他上，和他接吻，他年輕的。

他那雙帶著金調的瞳孔，就如這落幕的夕一樣，照亮了枯燥又乏味的人生。

哪怕是片刻的停留，也得無與倫比。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宋郁問。

“……只是想再看看你。”

“我說了，你看多久都可以。”他笑著說，“這一次沒能帶你玩盡興，等明天到了機場免稅店，你想買什麼就買。之后還有很多比賽，紐約、里約熱盧、墨爾本……”

燕棠怔怔看著他，沒有應聲。

“不過這次回北京后，我要去一趟莫斯科接康復醫療，你陪我一起去吧。”宋郁期待地說，“我還可以帶你去狩獵，你之前去過莫斯科，但沒試過狩獵吧。”

燕棠對上他的目，又迅速垂下睫羽。

“我那時候在學校要辦畢業的手續，恐怕不行。”

剛一說完，就明顯覺到宋郁緒低落了下來。他將抱懷里，讓赤的后背靠在他懷中，有些孩子氣地說：“你怎麼忍心和我分開那麼久？況且再過幾天，試用期就要結束了，我們應該在一起慶祝一下啊。”

“畢業手續比較復雜，戶口、黨組織關系、檔案……”

宋郁聽不懂這些，但也知道是不可能跟他一起過去了，于是揪著兩人要分開幾天這件事，要補償他。

于是燕棠親了他的額頭一口。

“不夠。”宋郁說。

燕棠再親了他一口。

“還是不夠。”

直起，低頭凝視他片刻，隨后俯下捧住他臉頰，烏黑的長發從肩頭落。

親吻落在他的額前、鼻尖、臉頰和瓣。

短暫的、不帶的親吻，讓宋郁滿意地抱住。

這小子太敏又太聰明，總是狡猾地繞開一切道理，瞄準心的邊界，用無傷大雅的手段拉著跳進不計后果、不思未來的激里。

正因為如此，燕棠在百般糾結之下，最終決定不向他當面提及離開北京的事。

怕宋郁現在緒上頭無法接，耽誤他康復訓練的行程。也許先讓這段關系冷卻，讓事先定局，再把自己這麼做的原因告訴他會更好，用郵件或者微信，電話也可以。

他冷靜下來后，肯定會理解的。

燕棠這麼以為。

回到北京后的第二天，宋郁就飛回莫斯科了。

燕棠收拾完放在公寓里的東西，當晚就回到了宿舍。所住的這一層樓都是畢業年級，大家都開始打包行李，賣二手書和其他小件。

走廊里堆滿了雜和垃圾，每個宿舍都擺著好幾個行李箱，床簾陸陸續續被拆下，到彌散著畢業的氣息。

宋郁在莫斯科的行程比較滿，平常除了康復訓練之外，還要去陪外祖父母，順帶見一下以前的朋友。他會給拍照片，拍得最多的是外祖父母的家，陳設低調貴氣，其次還有些派對和在高級餐廳聚餐的照片。

他不忘跟抱怨派對有點兒無聊，又說某家餐廳很不錯，下次帶來嘗嘗之類的。

大概是訓練強度增加，宋郁發來消息的頻率漸漸變，回復的速度也變慢了。

這時候，燕棠的畢業手續已經辦完，只剩下拍畢業照和參加畢業典禮。

在準備拍照的前一天晚上，快遞收發站給撥了電話，說有的包裹到了。

燕棠想了半天，實在沒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還買了東西，去快遞站點打開來一看，發現竟然是一雙致的綢緞高跟鞋。

“收到禮了吧。我不了解孩子喜歡穿什麼高跟鞋，朋友推薦了RV和Jimmychoo，我覺得都一般，給你買了雙香奈兒，還喜歡嗎？”

簽收包裹后，燕棠立刻收到了宋郁發來的消息，回復之后，他估計是又忙去了，遲遲沒有回。

這讓稍微松了口氣。

當晚，用俄語鄭重地寫下了一封郵件，里面是對宋郁的謝和祝福，以及對不告而別的解釋和道歉。

畢業典禮如期舉行，校長、院長、學生代表流發言，回顧過去展未來，祝愿大家都有好的明天。

典禮結束后，燕棠找到鄭琦老師，給送了份謝的禮，鄭琦老師則送給一個筆記本，上面用俄語寫著普希金那首著名的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我沒有辦法告訴我的學生，未來一定會是明的，但我希你們能有力量繼續好好生活下去。”這麼說。

王奇雨找了份在都的工作，和燕棠在同一天離開，問燕棠：“要不要趁最后兩天再逛一下北京？”

于是們在五道口吃了頓韓餐，去便宜坊吃了頓烤鴨，去使館區散了個步，又去了趟雍和宮。

王奇雨希四爺能夠保佑工作順利發大財，買了香灰手串當做紀念，燕棠則當了個觀游客，站在門口沒進去拜。聽說四爺雖然工作很努力，有求必應，但會進行志愿調劑。

“有總比沒有好。這次走了，下回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北京了，你真不拜一下？買個香灰手串也好啊。”

燕棠搖搖頭，“命里有時終須有，看開點兒吧。”

這是們在北京的最后一夜，在回學校前，燕棠繞路去了宋郁的公寓。

準備給宋郁的禮放在桌面上，看著窗外略有些出神。

這套高級公寓是一梯一戶，坐落在綠樹掩映之中，周圍幾小區住的都是名牌高校老師和家屬，從公寓往南散步，能一路抵達xx附中。

有一次燕棠跟宋郁在路上走著，聽放學的高中生們聊天，一撥孩子在聊報名學校組織的南極考察旅行的事，另一撥孩子則哄鬧著說高考考不好就只能從附中直升xx了哦。

宋郁見聽得神，問那些小孩子在說什麼，跟他復述一遍，嘆：“xx大學可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好學校啊。”

他卻認真說：“要是你想繼續讀書，我可以出錢送你去讀國外那些世界排名更高的大學。”

燕棠拒絕了，宋郁以為是不想繼續讀書。

表姐說，人這輩子就像蓋房子。

有的人選擇自己給自己蓋，有的人選擇跟別人搭伙蓋房子，還有的人選擇住進別人的房子里。

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好。

燕棠有很多事還想不清楚，但知道自己不想住進別人的房子里。

已經借了宋郁的，看了不好風景，到此為止就足夠，再多就過于貪婪了。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燦爛，天高云闊。

燕棠拖著兩個BB囍TZ行李箱離開住了四年的宿舍。

路過某個樓層的時候，有人在外放《安和橋》，用嘻嘻哈哈、不在調上的聲音和歌手合唱“代替夢想的也只能是勉為其難”。

這是2016年。

北京高校的文藝青年們都在聽民謠、看婁燁。

有的學生們涌互聯網大廠，為一顆顆高級螺釘，即將在中年時候迎來996福報。

與此同時，運營微信公眾號的KOL們坐在北上廣的房子里開始高唱逃離北上廣，劍指資本的消費主義謊言。

而燕棠，一粒時代洪流里的小石子，拎著不多的行李，踏上了回鄉的路。

一個行李箱里放著的，另一個行李箱里全是宋郁給的貴重禮。

無論如何，在高考這一次不算功也不算失敗的跳躍中，燕棠覺得已經看到了自己所能看到最遠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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