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阮從有記憶開始，就沒見過親爹。

甚至，別說親爹了，長這麼大，連第二個有緣關系的親人都沒見過。

最開始以為，母親是孤兒，未婚先孕生下了這個私生，親爹拋棄們，所以們沒有其他親人。

后來才知道，母親曾有家人。

那是初二的一個周末，在房間寫作業，母親和蘭姨在廚房包餃子，出來倒水的時候，聽見們在聊這個話題。

雖然是只言片語，但大概能拼湊出一個故事。

母親原本有個家，有父母，有弟弟，只是那家人對非打即罵，自小待，還為了給弟弟買房結婚，要把許給一個二婚老男人。

后來自立門戶。

聞阮問過蘭姨這事，蘭姨說母親的過去是這輩子邁不過去的痛，提醒千萬別在母親跟前提。

至于那緣上的外公外婆和舅舅。

蘭姨說，“可能是報應吧，都死了，有一年北方一個小鎮地震，你媽去支援，見到了他們的尸。”

“那三個人這輩子作惡太多，連著兩次差點毀了你媽的人生，死了也算清靜了，不然你們母兩，這輩子都得被他們拖累。”

大概是自小沒見過，沒什麼，所以聞阮對他們的死，半點覺也沒有。

跟親爹也沒見過，也是沒，但小時候恨他的，因為被喊了無數次的野種。

那時候外面都傳，母親是跟醫院里一個醫生好上了，未婚生下了，后來那醫生出國，拋棄了們母。

傳的有鼻子有眼，母親從來不辯解什麼。

小時候懼怕母親，不敢問，就問蘭姨，蘭姨說那些都是造謠，但繼續追問親爹是誰，蘭姨又不說了。

后來又問，蘭姨直接來一句，“死了。”

聞阮那時候已經有了辨別謊言的能力，看出蘭姨在說謊，但沒破。

想，大概那段過去對母親而言是非常痛苦的，所以母親才對過去閉口不談，所以連蘭姨都不肯說。

這些年，就真當親爹死了。

——我說我要帶你去北城，帶你去找你爸。

所以，親爹沒死，在北城。

客廳里，鐘蘭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臉尷尬，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聞阮看出的懊惱和無措，也看出有顧忌不敢說，便放棄繼續追問。

奔三了，早就過了需要親爹的年紀。

不想說便不說吧，無所謂。

不過有個問題，憋了很多年，“蘭姨，我不是野種，對嗎？”

鐘蘭一愣，忙握住的手，“當然不是，你是你媽離婚前懷的。”

離婚前……

聞阮默了下，“所以我媽結過婚，那為什麼你們之前從不提我媽結過婚的事？謠言傳那麼難聽，你們為什麼不辯解？”

鐘蘭沉沉嘆了口氣，良久才道：“一言難盡啊！”

鐘蘭答應過聞蕙安，甚至發過誓，絕不提過去的那段婚姻，也絕不告訴聞阮關于父親的事。

今晚已經違背承諾了。

“阮阮，蘭姨問你，如果你爸很厲害，他能幫你收拾那些欺負你的人，你現在會想認他嗎？如果你想……”

聞阮打斷，“如果我認了他，我媽會怎麼樣？”

鐘蘭愣了下，眼睛看向聞蕙安閉的房門，幽幽嘆道：

“你媽啊，會瘋吧，那段婚姻對而言，太慘烈了，以的脾氣，可能會跟你斷絕關系，老死不相往來。”

聞阮慢慢笑了。

“所以我不會認，他厲害是他的事，我想做的事，靠我自己也能完，我不需要他。”

鐘蘭輕輕拍了拍的手背。

“蘭姨答應過你媽，不提以前的事，但蘭姨也知道，你選的這條路很難走，總之，你想做什麼就去做。”

“如果哪天，你在外面撐不住了，蘭姨一定把所有事都告訴你，到時候你認不認你爸，你需不需要他幫忙，你自己決定。”

……

次日，沈逸帆早上八點到公司。

推開賀爭辦公室的門，他躺在沙發上正睡著。

太長，搭在扶手上腳尖還能點到地，姿勢狼狽，頭發凌，但人長得帥，一眼瞧過去，有種頹然慵懶的。

沈逸帆放下保溫盒，拿起茶幾上已經裝訂好的方案，沉腰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剛翻了兩頁，賀爭醒了。

深暗的眸子微微泛著紅，眉心刻著倦，他朝沈逸帆看了眼，嗓子帶著還未醒的氣音，“幾點了？”

沈逸帆抬頭，“八點。”

賀爭坐起來，整個人無骨似的靠在沙發上，修長指節按了按太，沈逸帆用下點了點保溫盒。

“我媽一大早熬的湯，給程霜補的，我說你通宵了，就讓我也給你送一碗，你喝了再睡吧。”

賀爭沒什麼胃口，子一歪又躺下了。

“睡醒了再喝，十點半要去樾，你讓于揚十點進來我，十點之前別放人進來，除非是聞阮。”

他才睡半個小時，實在是困。

沈逸帆笑罵一句，“除非是聞阮？你現在真是偏心的明顯。”

他好奇另一件事，“所以你這次去榕城，到底侍寢功沒？”

聽到榕城和侍寢這兩個詞，賀爭驟然睜開眼睛，“姚天禹呢？”

沈逸帆知道他要問什麼。

昨天早上他接到賀爭的電話，賀爭說他到榕城的那晚，姚天禹也去了，差點欺負了聞阮，讓他找人把姚天禹揍一頓，往死里打，留一口氣就行。

掛了電話他就讓人去查了。

姚天禹和姚曼昨天下午兩點的航班，從榕城飛回海城。

他的計劃是，等晚上的時候讓圈里的朋友把姚天禹出來喝酒，灌醉他，找個偏僻沒攝像頭的地方，套上麻袋暴揍一頓。

結果昨晚大概十點的時候，朋友給他打電話，說姚天禹的手機一直打不通，人也沒約著。

他想著約不著就換一天唄，反正姚天禹的一頓揍是不了的，改天再約，總有機會的。

結果——

“今天早上七點的時候，昨晚約姚天禹那哥們給我打電話，說姚天禹昨天從海城機場回家的路上出車禍了。”

“姚曼也在車上，姐弟兩不知道怎麼吵起來了，姚曼拿包去打姚天禹，姚天禹手去擋，包直接砸司機腦袋上了，給司機砸懵了，方向盤沒抓住，車撞路肩上側翻了。”

“得虧是個老司機，要關頭控制了下，人都不是很嚴重，姚曼輕微傷，姚天禹慘一點，骨折了，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

沈逸帆早上得到消息就給賀爭打電話了，賀爭說他在公司通宵改方案，他就端著湯過來了。

辦公室里，沈逸帆翹著二郎，幸災樂禍的笑。

“這個姚曼雖然討厭的，但有時候還有用的，回國后就一直惹事，一直是姚天禹給屁，姚天禹估計都煩死了，這姐弟兩真掐起來才有意思呢。”

他問賀爭，“還揍姚天禹嗎？”

賀爭抬手遮住眼睛，襯衫袖子卷到胳膊肘，左手腕的紅繩有兩道清晰的指甲印，在冷白皮下很明顯。

沈逸帆看見了。

越看越覺得像人的指甲掐出來的。

正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就聽賀爭道：

“不用管姚天禹了。”

賀爭想到聞阮卸姚天禹胳膊那晚說的話，說跟姚天禹提了做易，讓姚天禹回去考慮。

現在是車禍，如果姚天禹再知道銘合簽了樾，估計得氣炸，大概會主來找聞阮做易，到時候再整他不遲。

……

姚天禹現在已經氣炸了。

他恨不能掐死姚曼這個蠢貨，簡直是神經病。

以為自己跟人家聞阮一樣牛，一個人跑去榕山找陳笙樾，喊他過去給聞阮挖陷阱，失敗了，要跟他一起走。

那晚暴雨太大，他們在機場附近的酒店住的，他要第二天早上走，說睡太晚起不來，行，他讓睡足，他買下午的票。

飛機上，他試圖離間和蔣青延的關系，拐彎抹角的說蔣青延心里有聞阮，結果這蠢貨聽不懂他的暗示，滿腦子都是不能讓聞阮贏。

還讓他幫忙想辦法，說這次無論如何要贏聞阮。

他倒是給了個建議。

“你讓蔣青延帶著你跑這個項目，他最了解聞阮，只要他真心想幫你，你一定能贏。”

下了飛機，姚曼本來想讓蔣青延去接，結果蔣青延去臨市出差，不在海城，所以姚曼坐他的車走。

路上，他接到一個電話，得到一個消息。

說賀爭在榕城，林昊也去了榕城，聞阮把飛海城的機票改簽了，陳笙樾也把飛北城的機票改簽了。

這說明什麼？

要麼聞阮騙了他，其實已經功完了跟林昊的賭約，要麼之前確實失敗了，只是準備回來的時候，事發生了轉機。

姚天禹更偏向于第二種。

因為他派去盯著林昊的人說，林昊是突然決定去榕城的，他媽來海城他都沒去接，是他書接了送去醫院，還直接找了聞阮的母親。

所以姚天禹猜測，可能是聞阮借著林昊母親的病跟林昊重新談了易。

他這邊還正琢磨呢，姚曼一掌扇他后腦勺了。

聽到他打電話了，猜是第一種。

“我就說聞阮和陳笙樾肯定談了，我就說聞阮是騙你的！就是想把我們支走，都怪你，現在林昊去榕城了，聞阮要贏了！”

他坐副駕駛，整個后座留給，一掌扇過來差點把他扇懵。

銘合到底有沒有簽下樾，他比還急，所以他沒空搭理，他第一時間代人，趕去樾科技探探況，看樾有沒有推進跟銘合的合作。

電話還沒打完呢，后腦勺又挨了一下。

他也氣了，說話大聲了一點，讓有事回去說，還在車上呢，結果姚曼惱了，直接拿包砸他，他下意識手擋了一下。

包砸司機腦袋上了。

早知道不擋了，砸一下就砸一下，總比現在躺醫院好！

姚天禹昨天是直接被抬上手室的，半夜才醒，醒來不了，又氣的睡著了，早上恢復了點，拿手機回了幾個電話。

十點的時候，書幫他送換洗，順便帶來一個消息。

“賀爭和聞阮已經回來了，林昊也回來了，剛剛通知樾的核心管理團隊開會。”

姚天禹臉沉，氣的腔要炸，姚曼這個蠢貨！

他沉默了半天，拿手機給蔣青延打電話，“銘合跟樾要簽約了，你現在馬上滾回海城！”

掛了電話，他又給聞阮發消息，先發了個地址過去。

姚天禹：【我同意你的易了，今晚七點，來這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