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著細雨,落葉被風抖落的一瞬間發出“沙沙”聲,青石板路被雨水打的,文沁撐了把傘跟在江黎的后,在靠近那輛黑保時捷時,默默探出頭來看了一眼車牌照。
京北本地車牌,尾數是囂張的三個“8”,在心里估量著,按照京北拍賣牌照的價格,是一塊小藍板就足夠買下現在住的一居室。
真是富貴。
見江黎走來,黑保時捷上走下一位著西裝的男人。
文沁看著那男人繞到車子的另一旁,先是拉開后座車門,隨后對著江黎微微點著下頜示意:“江小姐。”
等到江黎上了車,文沁還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男人沒走,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文沁愣了一下,隨后抬手指了下自己:“我?”
按照這樣的場合來說,應該是識趣離開才是。
男人點了點頭,溫聲說道:“羅生只是順路送江小姐回家,不必張。”
文沁聽著男人的話,腦子里第一想法是:香港人。
收了傘,點頭道了聲謝,坐進了副駕駛。
車門關閉的一瞬間,雨聲被隔絕在外,車窗被鍍了一層遮,外面什麼都看不到。文沁上了車,這才順著后視鏡打量著后座上的男人。
男人一黑西裝,連襯衫都是黑,領帶打的筆,微微翹著,西裝的腳微微上移,車線暗,只能借著外面昏黃的路燈約看到他側臉,那修長的手就那麼肆意搭在膝頭上輕敲,有一下沒一下。
他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坐著,車的氣氛一下就沉了下去。
文沁順帶看了一眼后座的江黎,兩人挨著的距離不算近,中間還隔著中控臺,江黎神自然,看不出什麼表。
斂回視線,不敢再看,卻又不由得在心里腹誹著。
“兩個香港人在京北順什麼路。”
這話不敢說出來,自然也不會說出來。
男人輕點著車的導航屏幕,低聲詢問著文沁地址。
文沁沒回應,轉過頭去看江黎。
不會擅自替江黎做決定。
江黎懂的意思,沒回應,只是轉過頭看向羅靳延。
“羅先生什麼時候把生意做到了京北,順路到晚上要接人下班回家。”
文沁默默在心里對江黎豎起了大拇指,那句不敢說出口的腹誹就這麼被江黎說了出來。
羅靳延只是略微抬了抬手,輕聲喚了一句前排男人的名字。
“云琮。”
男人會意,在屏幕上隨意點著,隨后一腳油門發著車子。
車子緩緩駛出后巷,慢慢悠悠的一路上了京北大橋,沒有目的地。
羅靳延也不是什麼紳士溫的主,他敲著膝頭的手停了,回過頭看著江黎的時候,眼里帶著調笑的意味。
“你可以不上車,你有拒絕的權利。”
文沁坐在前排聽著兩人的對話,一來一回間,手心都沁出一層汗來。
羅靳延河唐文德是不一樣的。
文沁見過一次唐文德,他對著江黎說話間總是帶著討好,那種討好人的意味,會把話說的里頭,是人聽的那一種。
但羅靳延不一樣,他一副上位者的高姿態,一舉一,舉手投足都不帶著那種意味,甚至沒有迎合。
江黎看著羅靳延,金鏡框下的雙眼雖帶著戲謔,卻不含笑意。
他和唐文德不一樣,卻又一樣。
他們都有一個共:習慣讓人在自己面前服。
但江黎不是一個事事都愿意低頭服的人:“羅先生幫了我,就算是拒絕也要當面講才算有禮貌。下了橋走到主路,那邊方便停車。”
文沁倒吸了一口涼氣。
跟在江黎邊有年頭了,為人世都是和江黎學來的,就算是再不喜歡的人,表面上總能應付的過去,還從沒像今天這樣過。
直覺告訴,羅靳延對江黎來說不一樣。
羅靳延轉著指節上的銀戒,他微微側頭,暖黃的路燈如影般劃過他俊朗的面頰,他神如常,甚至沒有下過一聲指令。
車里再次陷寂靜。
眼看著車子下了橋,文沁都做好了握車門把手的準備,可那位“云琮”先生卻繞了個彎道,重新回到了橋上。
他就沒打算停車。
江黎的眉頭微微挑,轉頭看向羅靳延。
還沒等問出羅靳延什麼意思,文沁低弱的聲音已經從前排傳來。
“你們香港人是不是不習慣在地開車啊?”
黎云琮:“……”
羅靳延靠在座椅上,手中不斷把玩著戒指。
“我只說你有拒絕的權利,但我不會給你拒絕的機會。”
江黎的視線被羅靳延的雙手吸引,那雙手干凈白皙,骨節修長好看,每一個作都像是輕。
恍惚間,好像想起了那一晚在游上,他用那雙手在的上游走,從腰到背,最后落在的脖頸,挲著鎖骨,若有似無。
氣氛不曖昧,江黎卻倏然紅了臉。
“那羅先生來見我是為什麼?”
“那晚在船上的最后一局牌,十三番,你贏了大滿貫,”羅靳延微微側頭看著江黎,“我不喜歡虧欠人,你那晚開出的條件不錯,連本帶利一百九十萬,送錢給你。”
羅靳延拉開西裝外套,從側口袋拿出一張黑銀行卡遞到江黎面前。
上面金屬雕刻的數字在昏暗中顯得有些刺眼。
“如果只是送錢,羅先生隨便托個人給我就是,再不濟也會給俞巧,你向打聽了我不是嗎?”江黎抿了抿,繼續說,“羅先生到底是還是不誠懇,你知不知道人的心思都很多?你想見我,不該向別的人問我。”
文沁又懵了。
怎麼就從“拒絕”跳躍到了“條件”,又從“送錢”變了“想見”。
不簡單,這之間的關系不簡單,年人的世界也不簡單。
文沁把下塞進厚外套里,眼觀鼻,鼻觀心。
江黎不想在羅靳延面前沒了氣勢,不想像在船上那天被逗得臉紅團團轉。
羅靳延將那張黑卡放在中控臺上,隔在兩人之間。
人穿著長,擺一路開到了,挽著卷發半散落著,眼神中帶著幾分倔強。
倒也不像倔強,像是在故作堅強。
他從上車的時候就發覺,江黎像是在刻意回避著他的眼睛,不敢認真看他。
羅靳延沒了博弈的心,或許是懶,或許是不想贏。
有關江黎和唐文德的新聞他看到過,他找人打聽,那半個月沒出席過任何場合,想必對影響有些深。
網上有人出了下飛機時驚鴻一面的照片,他一向心細,對著照片放大又放大,紅腫的眼看上去格外明顯。
是哭著從香港飛回的京北。
他不懂哭什麼,他覺得關于唐文德趕下船的謠言不至于傷那麼深。
但鬼使神差,在下船前,他問了那個和一道上船的人,又鬼使神差地推了工作,專門在復工的這一天趕來京北接下班。
羅靳延捻了捻指尖,心口那一點點冒出的想法抑不下。
他只是看著的眼,不由得有了一心疼的意味。
偶爾輸一輸對他來說不難。
羅靳延開口,反問江黎:“那你想聽我說什麼?再問一次。”
江黎一愣:“什麼?”
“把你的問題再問一次。”
江黎怔愣著,又問了一次。
“你知不知道人的心思很多?你想見我……”
江黎的話沒有說完,羅靳延便開口接了的話。
“是,我想見你。”
江黎徹底愣住,腦海中原本有一百句應付羅靳延的話,在這一瞬間被清空。
羅靳延看著,又說了一遍。
“我想見你,同你說說話,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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