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羅文良來上課了。

這出乎陳青茹的意料。

因為一上午都有課，陳青茹只能中午去找他，不巧去教室找他時他在午休，只得作罷，等到下午的課完了，才把他來辦公室。

羅文良還是那個樣子，疏離冷漠，頭低著，把眼神也藏了起來。

“昨天怎麼突然控制不住緒，還把書撕了？”

“我今天中午去給曾老師道歉了，老師，我想了想，還是回來讀書，堅持到高考，反正剩一個多月就高考了。”

陳青茹想讓他回家自習的話生生哽在嚨，拿起自己桌上的碳素筆，在手里轉著，轉著，“啪”的一聲，筆掉在書本上。

說：“好，但是你要盡量控制緒，同時把心放在學習上，如果實在不行了，你立刻來找我，或者找班長，千萬不要在緒激時做任何決定，明白嗎？”

“謝謝老師，”羅文良終于抬起了頭，他向陳青茹鄭重鞠了一躬，這下倒把陳青茹弄得不知所措，站起，“那個……如果沒什麼事就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羅文良低低嗯了聲，轉往辦公室外走。陳青茹著他的背影，覺自己上肩負著無限責任。

這時，鄒老師拿著三角板從門口進來，“咦？陳老師，你今天沒晚自習吧，怎麼還沒走？”

“哦，我馬上就走了，”陳青茹回神，瞅了眼外面的天，立刻著手整理桌面，整理完就提上包匆匆離開了，還要趕回去做飯。

然而也就是和羅文良談話耽誤了十幾分鐘，就上了晚高峰，車在路上堵了半個多小時，到家時已經七點半了。

拉開自家門進去，屋里過道里都沒開燈，整個屋子像被霧氣籠罩了似的，撳開玄關的燈，迅速換好鞋，然后把客廳和房間的燈都打開，這屋子才有了溫度。

往廚房去，期間路過書房，見里面亮著燈，駐足，看見宋衛明正坐在書桌前，筆記本電腦的藍把他的臉照得有點發藍。

“你回來了啊？怎麼不開燈？”陳青茹的語氣帶點埋怨，晚上回到家的第一件事都是把燈打開，等宋衛明。

家里亮著燈，辛苦了一天回到家的人看見會到溫暖。

宋衛明像是沒聽見，他拿起桌上那啃了一半的蘋果咬了口，咀嚼了兩下才抬起頭，面無表地問：“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陳青茹看他吃蘋果就知道他一定是了，連忙解釋：“今天和班上一個學生談話耽誤了點時間，你等著，我馬上去做飯，”說完就小跑著去了廚房。

……

當天的晚飯比平時晚半個小時，飯桌上，宋衛明大概慘了，吃得比較急，陳青茹見了心里很愧疚，搛了塊牛到宋衛明碗里，“抱歉，讓你等這麼久才吃到晚飯，今天工作很累吧？”

“還行，吃完我還有點工作要完。”

“唉……我最近工作心煩的，”陳青茹說。

宋衛明看了一眼，“怎麼，你們那學科主任又為難你了？”

“不是，是我們班有個學生心理狀態不好，差點跟老師起沖突，”陳青茹把關于羅文良的事向宋衛明說了。

自從上次兩人爭吵又買包和好后，宋衛明更愿意傾聽陳青茹了。

“所以他決定回學校上課，你也同意了？”宋衛明問。

“對，畢竟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高考，這一個月里我看著他應該就沒事了——人家想來學校學習我總不能強行讓他回家自習吧？而且他之前還想退學，現在好容易回心轉意，愿意堅持到高考，我應該幫助他，支持他，”陳青茹說。

宋衛明呵的一笑，搖頭不迭，“你這麼做工作以后麻煩事就多了，那個學生已經發展到自殘，課堂上跟老師板，可見心理問題有多嚴重，這種況你不把包袱甩給他爸媽，還準許他來學校上課？學生在學校出了事誰負責？你是班主任，肯定你是第一責任人。”

“離高考就差一個多月了，應該……不會吧？”陳青茹攪著碗里的飯。

“我建議你跟他父母通，讓他在家自習，”宋衛明嚴肅道。

陳青茹點點頭，“那我考慮考慮吧！”

心里還是不贊宋衛明的建議，于是晚上，就這件事問了吳老師和鄒老師等幾個前輩的意見，他們中既有贊的也有反對的，一半一半。

不同的聲音反而令陳青茹更心煩意，晚上睡覺前還在糾結這個問題，這時微信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萬萬想不到是林寶鶯發來的，問現在可有空。

回：【怎麼了】

林寶鶯：【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你，找你聊聊天】

陳青茹：【正好，我也有個問題想跟你聊聊呢，你當老師比我久，經驗比我富】

客套完陳青茹就把羅文良的問題說了，對面隔了好一會兒才回：【讓他父母接回去，我們當老師的哪有那麼多時間管理學生，萬一出什麼事呢？這世界上的人，看你愿意挑擔子就把擔子都給你，人人都是這樣，連自詡有擔當有責任心的男人都是如此，我老公就是最好的例子！】

原本在談工作的，林寶鶯突然就扯到老公上，然后就滔滔不絕談起了劉春輝一家人。

說劉春輝在家里只會躺著等吃飯，從來不幫忙，也不帶孩子，每天要上班，還要應付公婆，拉扯孩子，近來覺得整個人神都要崩潰，都要凋敗了，現在很后悔當初選擇回到鄉鎮當老師，更后悔自己早早結婚，生了孩子，說被男人騙了。

陳青茹不由想起那個下午，林寶鶯信誓旦旦說自己選擇回到老家是對的，還為自己工作輕松，有足夠時間為家庭奉獻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