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中旬，陳青茹真開始提前備高一的課了，雖然學校還沒給排課，但按往年的規矩，帶完高三應該會回去帶高一，再跟著學生上，這樣三年一，三年一的。

那些老教師因為教學經驗富，已經不需要備課，拿著書就能講，陳青茹對知識點的悉程度還不如們高。

某天下午，外面烈日如火，書房里開著空調，陳青茹正坐在書桌前寫備課本。房間里靜悄悄的，只聽見筆尖及稿紙的沙沙聲，認真做一件事時靈魂仿佛進了另一個世界，突然手機發出一陣刺耳的嗡鳴，從那個空間里猛地離出來回到現實，心臟跳得突突的。

拿起手機，摁下接聽，“媽，怎麼了？怎麼突然打電話來？”

“你上午突然心口疼，我打車把送到了縣醫院，現在正在給辦理住院。”

陳青茹騰地站起來，“怎麼回事？什麼病啊這麼嚴重？”

“醫生說有點小麻煩，現在人已經沒事了，但保險起見還是住個院觀察幾天比較好，你要是沒事就過來吧，我們在第二人民醫院。”

“好好好，我馬上就回來，”陳青茹立刻掛了電話，連桌子也沒來得及整理，拿上包就開車往家趕。

明年就八十了，這個年紀一點頭疼腦熱都容易要命，怕萬一有什麼事，見不到老人家最后一面，所以才急著趕回去。

今天路上的車流好像比以往更多，現在下午三點多，本不該堵車的，前頭卻堵了，陳青茹急得要死，降下車窗探出頭去觀，外面像個大蒸籠，空氣是悶熱的，好像扣個打火機就能點著。

瞇起眼往前，約看見幾個熒綠的影，是警在前面，那應該是出車禍了，嘆了口氣，腦袋收回車里，拿起手機給宋衛明打電話。

電話接通后，宋衛明的語氣顯然有一不耐，“什麼事？”

“我病了，現在在醫院呢，我得回去一趟，可能得待幾天，這幾天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別吃外賣，還有……家里那盆花記得澆澆水，倉鼠也要每天給它喂次食，食就在茶幾柜里。”

“好了，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陳青茹還想說什麼，那邊已經掛斷了，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通話已結束”，呆了半晌，心想他不該問一問的病嗎？

也許他在開會，沒空說那麼多，陳青茹這樣安自己。

只是，什麼會一下午也該開完了，直到晚上十點多宋衛明才再次打電話來。

那時陳青茹正在醫院住院部，讓曾茗回去休息了，自己在醫院照顧。

住的普通病房有四個床位，現在醫院床位不張，病房里只兩個病人，剩下兩個床位可供陪護的家屬休息。

這個時間點和另一位病人都睡下了，陳青茹正坐在床沿邊刷手機，手機調了靜音，突然看見宋衛明的來電，立刻站了起來，看了眼右邊床位上，雙眼閉，呼吸勻稱，這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一直走到拐角的熱水供應才摁下接聽。

“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事，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你不用過來。”

“那就好！”

陳青茹抿了抿，那個問題終于還是問出了口：“剛才下午我給你打電話你在開會嗎？”

“沒有啊，怎麼了？”

“哦，沒什麼，家里的花記得澆水，還有記得喂小熊。”

“好。”

又隨意聊了幾句，兩人就掛了電話。

其實剛才得知急心梗死時心里還是有點怵的，除此外還有很多都想向宋衛明傾訴，但不知為什麼，什麼也沒有說。

失魂落魄地走過去，在過道那排椅子上坐下，不知誰關了走廊上的窗戶，夏夜涼爽的風進不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環繞。

默默觀察著幾個來接熱水的人，一個個都是毫無生氣的面容，稀稀拉拉，來來往往，然而這都跟沒什麼關系。

看見一個穿病號服的胖胖的婦人從拐角過來，那人素面朝天，因為太胖，眼睛幾乎一條，又很厚，相貌簡直有點怪異，大概剛做過手，著自己肚子右側，走得很慢很慢，不是在走，簡直是在挪，旁邊一個比瘦小得多的男人攙著，耐心地陪一步步挪，跟說話，很溫和的神，連白慘慘的燈照在他們的笑臉上，也變得溫了。

低下頭，重新點亮了手機屏幕，點進通話記錄，記錄上顯示剛才和宋衛明只通話了兩分鐘，默默看著2分23秒的數字，不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