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沒再待多久宋衛明公司便有電話打來，他不得不離開了。

回家的車上，兩人都在生悶氣，陳青茹不愿面對宋衛明，只好拿出手機來刷短視頻，其實很想繼續回復b站的熱觀眾，但怕宋衛明生氣，只好百無聊賴地點開這個件看看，又點開那個件瞧瞧。

聽見宋衛明的手重重拍在方向盤上的聲音，“這日子也堵車？”過了會兒又聽見他諷刺說：“前面那輛車怕是每年只加兩桶油的。”

宋衛明是很沉得住氣的人，開車時，哪怕有人突然超他的車，他也不會生氣，今天一定是有更令人生氣的事使他發了。

“你怎麼了？”陳青茹覺得自己不該再沉默，狀似隨意地問了句。

等了會兒沒等來他的回答，熄了屏幕，將目轉向他，“剛才在病房里，我不是故意不理你們，而是我在b站漲幾千，心里高興，就忙著回復們的評論了。”

“什麼b站？”宋衛明乜一眼，冷笑道：“哦，就是之前做的那些小視頻？”

這輕蔑的態度把陳青茹才下去的火瞬間激了起來，今天本就不想來，是他強拖才來的。

“總是搞這些小視頻，賺到錢了嗎？”

“賺到了！”陳青茹陡然拔高聲調，點開手機，調出自己的短視頻收，把上個月的收截圖懟到他眼前。

他瞄了眼，更笑出聲，“兩千？那是賺了很多。”

陳青茹氣得發抖，立刻反相譏，“是，很，我知道，你眼里只有錢嘛！”

“我眼里是只有錢，可我不賺錢你吃什麼住什麼？嗯？”

陳青茹點頭，不住點頭，“對對對，我都是靠著你養，宋衛明我是靠你養的，我沒有工作，我吃不起飯，靠著你我才能活，”說到最后一個字哽咽了，覺得屈辱，眼淚不自覺便流了下來，“宋衛明，我是靠你吃飯的嗎？我有自己的工作，我養得起自己，我們結婚不就是圖有個人關心陪伴嗎？可是你關心過我嗎？你看過我做的容嗎你就用那樣輕蔑的口氣評判它！”

“那你又關心過我嗎？”因為太激，宋衛明猛地踩了腳油門，車立刻飛出去，超了前面那輛車，但他還是有分寸的，他始終有分寸，他不看陳青茹，聲調放低了，“你關心過我的家人嗎？上上個禮拜，你一個人去花展，不帶他們，后來亮亮住院，你只在手那天來探過一次，今天還是我拖著你過來的，過來了也就一直站在旁邊刷手機，你你仿佛聽不見。”

陳青茹的眼淚汩汩往外冒，止都止不住，一邊紙一邊噎著說：“你還要我怎麼樣，你覺得……覺得我要怎麼做才到位，他們來住我……我給收拾好了房間，平時生活中的……不便，我也都忍了，亮亮做手我去探了，我給他們做湯豬肝湯各種湯，還要我怎麼樣，要我像個保姆一樣伺候在……在旁？要不然我干脆騰位子，你們一家人一輩子住在一起好了！”

“我是這個意思？我你給他們騰位子了？”

“我看你就是這個……這個意思！”

“哈，陳青茹，你是有病嗎？”

“是，我有病，”陳青茹忽的坐直子，淚眼汪汪著他，“我病得不輕，我有病才會……”頓住，意識到有一句可怕的話將要從自己里沖出來。

呆呆著宋衛明，眼里還包著一包淚，那淚將的震驚照得晶瑩剔，宋衛明也呆了，他看向陳青茹，那一刻幾乎忘了自己還在開車。

這句話令兩人就好像黑夜里見到了鬼一樣，因害怕，都不敢深思，立刻都把眼神調開了去。

宋衛明目視前方，繼續開他的車，前面正好是紅燈，他開始減速停車，陳青茹也不說話了，又了幾張紙眼淚，心下仍是駭然，驚異于自己竟說出那樣的話。

怎麼會這樣？怎麼像個潑婦一樣？不該說那些話，有些話絕對不能出口，一出口就是往對方上捅刀子，再生氣也不該往最親近的人上捅刀子，是個有知識的人，是個有素質的人！

車流像一繃到極致的彈簧，綠燈一亮，它就出去……終于松弛了。

他們的車行駛得很平穩，前方的景都明晰了，陳青茹也漸漸止住哭聲，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常軌道。

不知熬了多久，終于宋衛明平靜地問出那后半句：“你是不是想說有病才會嫁給我？”

終究是把底子也給揭掉了。

鬼使神差的，陳青茹竟也應了個“是”。

“你想離婚？”宋衛明握著方向盤。

把底子下的也挖出來了，里面的東西令人驚心。

陳青茹說不出話，捂著臉又哭起來。

他繼續開車，車廂里充滿了陳青茹惱人的哭聲，他突然急剎車，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停下來，他所在的車道上，車流又仿佛漸漸繃的彈簧，后面的車有的變道有的狂摁喇叭，那刺耳的喇叭聲，像是在提醒陳青茹他剛剛的那句問話。

“你想離婚是嗎？”宋衛明再次發問。

喇叭聲更激烈了，此即彼伏，好像還有司機在罵——也許是想象出來的，如同置地獄，從四面八方出的骷髏頭笑著，發出陣陣聲浪在質問：“是想離婚嗎？”

“把車靠邊停！把車靠邊停！”陳青茹幾乎要尖。

宋衛明卻反而發了車子，那瞬間，車流像彈簧一樣松弛了，一切突然又恢復正常，沒有了催人的喇叭聲，沒有了宋衛明的質問，只剩下自己在質問自己。

離婚嗎？

第一次真正思考這個問題。

從小到大穩定慣了，走什麼道都是一條道走到黑，學習是這樣，工作是這樣，婚姻也是這樣，不存在放棄，放棄就是錯誤，不能出錯，一直走一直走，走下去就是功。

可是羅文良考上大學不也想退學嗎？

那是否也可以離婚？

有些念頭一旦升起來，就怎麼也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