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今瑤眼睫輕，心緒無論如何都平復不下來。只能努力將心里的一團麻拆開，再重新理清。

無論是婚前佯裝傾慕，還是婚后極盡撥，一直以為自己掌控著局勢，進退自如，可以隨時離。

想讓楚懿喜歡上自己，只是希有一天，假設真的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擇的時候，他不會如同自己的父皇和皇姐一般，輕易地把推出去。而是能站在這一邊，甚至是護著。

但不知為何，事的發展明明在朝著預期的方向發展，卻并沒有因此到松懈。

眼下，楚懿這般赤誠，忽而讓生出一種……卑劣的覺。

年將領一心為國，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是兄長最倚重的肱之臣。之前打定主意不愿讓容聿珩因而為難，這一刻，卻發現，自己同樣不愿讓楚懿為難。

若是楚懿知曉了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躲避和親演出來的，本不是真實意，他會不會很生氣……也很失？

容今瑤驀地別開眼，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輕聲問道：“為什麼……”

楚懿已然將此刻的怔忡和猶疑盡收眼底，看出了那一點說不清、藏不住的掙扎，以及滿腹心事。

不過，他并沒有追問，也不想急了。

狐貍面下的眸微微一，隨即，楚懿聳了聳肩，目一挑，在額頭上彈了一下，語氣里帶有揶揄：“你在想什麼？”

容今瑤猝不及防

地被他彈回神，微微睜大眼，倏地抬眸。

“這是話本里的臺詞，你都不記得了？”楚懿角含笑，慢條斯理地抬了抬下，示意看向戲臺，道：“你聽。”

容今瑤一怔。

就在這一刻，皮影戲的幕布后，正好傳來一聲清朗的男聲，與楚懿方才所言一字不差：“喜歡你這件事，被發現了嗎？”

鑼鼓聲驟然響起，戲臺上一圓月高懸，影子錯，兩道影在幕布上靜靜相。分明就是《天賜良緣》里，小將軍在故事尾聲，終于鼓起勇氣向公主表明心跡的那一幕。

容今瑤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故事的走向，畢竟這話本是安排胡文生寫的。

可如今卻了那個被牽著走的人。

容今瑤干笑兩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楚懿似乎終于明白過來，意味深長地看著，道：“原來你心里一直記著那夜啊……”

試探地一問：“你以為我在跟你表白？”

“我沒有！”容今瑤深吸一口氣，飛快地垂下眼睫，否認道，“你安排這出皮影戲，還故意引我來看，難道還不讓人誤會了嗎？”

“你對七夕如此期待，還一直暗示我，我若不安排些什麼，怎麼能說得過去。”楚懿湊近幾分，聲音低啞，頗有幾分蠱：“那你是想我喜歡你，還是不想？”

容今瑤也分不清自己現在是哪種“想”。

是想讓楚懿喜歡上，從而使得計劃順利？還是想讓他真真切切地喜歡，心無旁騖？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念頭錯在腦海，攪了原本的平靜，本能地遵循以往的偽裝，亦或是真心話，朱輕啟：“自然是想。”

聲音極輕，帶著難以察覺的心思。

楚懿卻微微一笑：“——想得。”

容今瑤一噎，升起的緒剎那間被激得七零八落，站起，擺隨著的作晃，略帶嗔地道：“回家了！”

楚懿似笑非笑，不聲地觀察的反應，心底愈發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實際上，每當他后退一步，反而會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心有不甘地再靠近幾分。那他便畫地為牢，循序漸進，慢慢引容今瑤進他的領地。

反正他這只狐貍最喜歡設下圈套了。

恰逢皮影戲散場，眾人漸漸涌出戲臺，街邊人涌。二人置其中，摘下臉上的面，隨著人流往外走，影子錯而行。

楚懿手指隨意一轉，將狐貍面掛在腰側，偏頭睨了容今瑤一眼。見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微張，一副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得調侃道：“怎麼，看癡了？”

容今瑤羽睫輕，并未即刻回應，而是突然停下腳步。

不斷有人從側匆匆而過，緩緩回，白皙臉頰泛起紅霞，踮起腳尖，徐徐近楚懿的耳畔，聲音鄭重得有些突兀：“楚懿，我以后，會對你好點的。”

近的那一剎那，發的馨香若有似無地拂過臉側。一抹不真切的溫度掠過皮，得讓人了心神。

楚懿瞳一深，結滾了滾，“怎麼對我好點？”

“不告訴你。”

說完，容今瑤徑直朝前快走了幾步，似將剛剛的耳語一并藏匿在人海里。

穿行于流溢彩之中，楚懿站在原地，微微抬頭，看向夜空，黑眸仿佛倒映了滿天星辰。

良久，他低低笑了，眸無比溫。

星星不會走向我，那我便向星星走去。

……

馬車停在南小街巷口，沿著人群往外走時，剛好路過乞巧樓。

乞巧樓華燈高掛，绦隨風飄曳。樓上珠簾半卷，子手托瓜果繡囊，臨窗對月乞巧，清脆的笑語飄散在夜風里，宛如銀鈴作響，時遠時近。

容今瑤腳步微頓，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樓上高掛的紅綃，心頭忽地涌起一陣莫名其妙的不安，剛要收回眼神，手腕卻倏然一。

“等等——”楚懿扣住的手腕，低聲開口：“有點不對勁。”

容今瑤額角一跳，正詢問，下一刻，耳邊便傳來破空而來的異響。

“砰！”

陶瓷碎裂的聲音在耳畔炸開，撕裂了夜。

容今瑤被楚懿猛地一拽，踉蹌幾步，穩穩落他懷中。一個花盆砸在他們剛剛所站的位置，陶瓷碎片四濺，底盆翻滾，盆中的綠葉折斷歪斜，落得滿地狼藉。

接著，又有數個花盆連續從樓上拋出，周圍瞬間驚四起。

街上的行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紛紛避讓，七夕的喜慶被驚擾得支離破碎。

楚懿目凌厲，掃向乞巧樓的二樓。

一道黑影轉瞬即逝，上方的視線虛掩，黑漆漆的一片，可那花盆砸落的角度，絕非意外墜落那麼簡單。

有人在等他。

此時此刻，乞巧樓的紅綃宛如一只暗中窺伺的眼睛。樓上的笑語依然清脆，子們誦的詩句飄然落下，與悄然催生的暗流格格不。

容今瑤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視線去，道：“這是……”

楚懿適時捂住的眼睛，神微沉，眸底冷乍現，“這不是意外。”

“是沖我來的。”他道。

容今瑤聞言，下意識便想到了漠北，遂反握住楚懿的手，沉道：“這里太危險了，我們先回家。”

“聽我的，往前走，在人群里，直接去馬車上等我。”楚懿了容今瑤的后頸，軀前傾，近幾分，聲音得極低：“我去理一下。”

此次乞巧樓搭在了南小街的中心位置，或許那人早已盯著他們看了許久，一直在等待時機出手。

從空中陡然墜落的花盆是挑釁，倘若他沒有出現，遭殃的便會是無辜之人。

容今瑤明白楚懿的意思，輕吸了一口氣，點頭道：“那你一切小心。”

待纖細的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遮掩，不見蹤影后，楚懿這才將目投向方才黑影一閃而過的地方。

他目微凝，逆著人群，朝暗巷走去。

巷子里幽暗無聲，只有夜風穿堂而過，帶起幾片樹葉滾落青石之上，發出許的“簌簌”聲。

一走進巷，果不其然，黑影自暗掠出。幾乎是同時，另一道勁風從背后襲來。楚懿手腕微轉，形微傾，刀刃著他的袖劃過，金屬擊的脆響在狹窄的巷道中炸開，帶起微不可察的鳴。

剩下的黑人見狀，毫不猶豫地圍攻而上。

楚懿眼神一冷，單手翻轉斷月刀，刀鋒劃破黑暗。頃刻間，鮮飛濺，黑人連連倒地。

“這是給我娘子切羊的刀，沾上你們的，實在晦氣。”他立于巷間，漫不經心地掉刀上的，語氣淡淡：“賀蘭宸，出來吧。”

另一邊，南小街的巷口。

因著突如其來的意外，喧鬧已然褪去幾分，只余風聲穿梭于高懸的燈籠與屋檐之間。

容今瑤坐在車，一顆心七上八下，時不時掀起窗簾查探靜，可始終不見悉的影。

相信楚懿的實力，卻也忍不住擔憂，所以一出巷口便立馬托人去給陸玄楓遞口信，讓他派軍速速包圍南小街。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軍趕至，可楚懿還未回來。

容今瑤思來想去，決定下車去尋，忽然，車門被人一把推開，年輕人大步了進來，順口對車夫道：“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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