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眼睫微垂:“普普通通的方。”
“哦……那你家里也是習武的?以前在哪支軍營練過?可聽過哪位將軍的名號?”
火映照下,年垂著眼,回答的字數始終不多,避重就輕。凡是涉及軍中過往的事,皆輕描淡寫地帶過,甚至連基本的練章程也答得支離破碎。
四周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逐漸有人察覺出不對勁,眉頭皺起,原本玩笑般的探問瞬間凝滯。
一個伍行軍的人,連練的章程都不清楚?
人群中,有人目微沉,遞了個眼。一個兵士立刻心領神會,悄然退后幾步,繞出人群,疾步朝營地中央的軍帳奔去。
將領軍帳,案幾上長刀橫陳。
楚懿斜倚在案前,側沉靜冷峻,黑披風半搭在后,指腹緩緩拂過刃,將刀面上未曾凈的痕一點點拭去。
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近,接著兵士掀簾而,單膝跪地,拱手抱拳:“小將軍,軍中可能混進了細!”
楚懿拭長刀的作微頓,目略有冷凝,抬眸去,一字一頓道:“細?”
兵士屏息,咽了口唾沫,著頭皮稟報道:“是個形較為矮小的年。一路行軍獨來獨往,凡是問到軍中事宜,皆是一問三不知,份實在是可疑!”
楚懿眉心微蹙,腦海中浮現出三日前,城門口那個瘦小的影。
其實在驛站的第一日,便有副將前來報,稱營中似有份不明之人混。他按兵不,就是想瞧一瞧,此人究竟會掀起什麼風浪。
沒想到連續三日風平浪靜,可關于那年份可疑的議論卻愈演愈烈,甚囂塵上。
兵士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將軍……此事該當如何置?”
年視線落回長刀,指腹輕輕一,刀發出輕微的錚鳴聲,似乎有些不耐地低嗤一聲。
“如何置?”他嗓音淡漠,眉眼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卻令人不寒而栗,“一個細而已,當然是——殺掉了。”
第67章
篝火旁的問還在繼續。
“小兄弟,你這腰牌是如何來的?”
“你是哪位將領的部下?什麼時候進的白羽營?”
年這回被圍在了中央,暗青布甲包裹著纖細的形。腳下踩著干燥的土地,前是燒得噼啪作響的篝火,跳的火舌映得眉目朦朧,鬢角碎發在熱浪中輕輕拂。
搖曳的火掃過眼瞳時,那雙杏眼如黑曜石般亮。
容今瑤在心底哀嘆了一聲,行軍才不過三日就被懷疑份、圍堵追問,那些避重就輕的回答哪里能瞞得過明的兵士呢?
——可已經沒有退路了。
清楚地記得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支行軍隊伍里。
在得知楚懿不日便要奔赴涼州戍守的消息后,立時有了決斷。細細思忖后,特意選了個他軍務最為繁忙的日子,宣稱要出門逛街,實則是去了東宮。
東宮一室安然。
容聿珩伏案而坐,不不慢地翻閱奏折,眼神冷肅,顯然正理朝政事務。
恰在此時,簾幕輕掀,的裾迤邐掃過青玉墁地。
容聿珩忽聽珠簾輕響,抬眸看到來人時,繃的眉心微不可察地松了些許,溫和道:“小六來了。”
容今瑤應了一聲,挨著書案順勢坐下,乖順異常,“大哥,我來幫你研墨吧。”
攏起袖口,極自然地拿過墨錠,垂眸替大哥研墨。
“你……”
容聿珩知曉此番前來定是有事要說,索執筆繼續批閱奏折,也不催,等著自己思慮。
果然,過了一會兒,容今瑤悄悄瞥了他一眼,狀似無意地道:“大哥可知楚懿要去戍守涼州?”
男人簡短地回應:“知道。”
烏黑墨在硯臺中慢慢化開,容今瑤目垂斂,抿了抿,隨即平靜地開口:“我要去涼州。”
容聿珩翻閱奏折的手驟然一頓,眉頭隨之皺起,目微沉,毫不猶豫地駁回:“不行。”
語調雖不見怒意,卻帶著毋庸置疑的冷。
容今瑤早已料到了會是這個答案,神并未搖,只是靜靜地著兄長,輕聲道:“我已經主向父皇請封涼州為食邑……父皇,允準了。”
話音落下,殿氣氛霎時凝固。
“什麼?”容聿珩的視線鎖在臉上,像是沒聽懂方才的話,“你說,你已經同父皇提過了?”
他沉聲斥責:“涼州苦寒之地,你當封地是兒戲?簡直是胡鬧!”
“漠北屢犯邊境,百姓苦不堪言,若是公主親駐涼州,定能安民心。”
容今瑤有條不紊地說道:“大哥,這一年的時間里,倘若我在涼州,亦可助你在邊疆積攢威,待到邊疆安穩,大昭其他城池的臣民,都會對你心悅誠服。”
容聿珩心中震仍未平息:“我不需要你犧牲自來幫我。”
“這不是犧牲呀。”
容今瑤輕笑了一聲,將手輕輕覆在兄長冰涼的手背上。
微過珠簾,跳躍于致的眉眼間,像是點染了一粒朱砂。
容今瑤眼眸彎了彎,憧憬著說道:“聽說涼州有山谷,螢火可以照亮整條溪澗,星河比上京的燈會還要璀璨明亮。”
“大哥,我也想看看你和楚懿守護的江山,究竟是什麼模樣。”
容聿珩長久沉默,抬手按住突突跳的太。
六妹妹今日來先斬后奏通知他,而不是同他商量。
也是在方才,他陡然驚覺,曾經那個跟在他后,喊著“大哥”的小團子,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需要他時時刻刻呵護的妹妹,而是一個有自己的想法、凡事能謀定而后的人了。
容聿珩:“楚懿知道這件事麼?”
容今瑤笑地道:“他暫時還不知道,我準備給他一個驚喜。”
容聿珩無奈地看著,“依我看,怕是驚嚇還差不多。”
“怎麼會,他肯定盼著我能一同前去,而且可以把我保護得好好的。”
說著說著,容今瑤歪了歪頭,若有所思地補充道:“或許他是有什麼顧慮才沒跟我說吧,不過這都不是問題,我主去找他就好啦。”
“……”
容聿珩輕輕嘆了口氣,半晌后,還是選擇妥協了,“說吧,你需要什麼?”
“白羽軍腰牌!”容今瑤雙眼一亮,舉起雙手,掌心朝上,還不忘小聲叮囑,“保哦。”
男人手指探桌下,取出一塊腰牌,放在桌案上。
他抬眸,定定地看著,“你既做此決定,便要承隨之而來的責任,你知道嗎?”
容今瑤凝視那塊腰牌,神自若地手將它妥善收起,聲音清脆:“大哥放心!”
……
夜幕深沉,營地的獵獵寒風拂過發梢,將的思緒拉回當下。
容今瑤輕輕呵出一口白氣,煩悶于空中漂浮散開。
為了防止出城后,楚懿察覺到的存在,進而有可能會把強行送回上京,躲藏得極其辛苦。
還好熬過了三日。
這一路晝夜兼程,寒風如刀,幾乎要將人的骨都吹了。
披著厚重的甲胄,戴著頭盔,肩膀被得鈍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每夜半都會慨行軍生活如此艱辛。
可就是這樣一群人,承著艱苦守護大昭。
容今瑤知道自己撐不了太久,今晚扎營,無論如何都得。
之前尚有驛站,勉強還能混過去,如今駐扎在山林,總不能真的與這些人同住一。
更何況三日未見,倒還有些想楚懿了呢。
沉默過久,旁邊的兵士冷不丁再次開口,質問道:“你是哪位將領的部下?”
容今瑤眼眸一轉,指尖在袖口里蜷了蜷,面上仍舊鎮定:“我是……楚懿的部下?”
眾人:“……”
死寂。
幾人皆神怪異地看著,在等繼續胡扯。
容今瑤心思飛快轉,繼續道:“我認識楚懿,是楚懿讓我來的……我姓方,就是方云朗的方!”
“信口雌黃!”一名兵士終于忍不住厲喝,警惕道,“三日前我就把你的可疑之上報給副將了,小將軍沒特地安排姓方的進白羽營,你拿什麼證明自己份?”
容今瑤:“……”
只不過是想躲三日而已,怎麼一開始就被懷疑了!
“怕是細吧?”另一人低聲道,握了手中的刀柄。
此話一出,眾人神頓時變了,一時間劍拔弩張,擺出要將當場擒拿的架勢。
容今瑤道:“我不是細。”
他們的表顯然是不信,直接站起來,往人群外走去,“楚懿的營帳在何?我現在就找他。”
“細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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