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今瑤闔著雙眸,一開始只覺舒適,可漸漸地,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楚懿在傾水時,指尖不小心過了后背的,微不可察的沾著意,連帶著他的溫。
盡管作無心,甚至楚懿自己都未曾注意,但還是下意識地輕了一下,脊背微微繃。
楚懿作一頓,“你怎麼突然這麼僵?”
容今瑤垂下眼睫,看著水面上暈開的波紋,忍不住磕絆著開口:“我手指已經暖和過來了。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楚懿微微瞇起雙眼,不過瞬息之間,便已悉背后的緣由,“這樣啊。”
他眉梢輕輕一挑,角勾起:“害了?”
語調看似漫不經心,卻滿是看穿了心思卻又不點破的意味。
容今瑤睫輕,沒否認。
楚懿凝視片刻,隨即低聲一笑:“行。”
他站起,隨手將水瓢遞給,心頗好地轉往屏風外走,邊走邊道:“我去準備些飯菜。”
容今瑤過屏風,看著年離去的背影,輕輕呼出口氣,手指撥弄著水面上的花瓣,角漾起淺淺的笑意。
驛站房,暖黃的燭火靜靜燃著,將窗欞上凝結的冰紋映流的河灣。外頭的雪還在下,風拂過廊檐,帶起細碎的雪屑。
容今瑤沐浴更后,楚懿已經備好了飯菜。
聽見的腳步聲,他抬眸,反手將烘暖的狐裘搭在上,“涼州三更雪,適合吃羊喝熱羹。”
容今瑤攏著狐裘走近,“好香啊。”
桌上擺著炙烤羊、熱羹與幾碟帶有涼州特的小菜,羊切得薄如蟬翼,在濃湯里半沉半浮。
剛要手,楚懿已夾起剔了骨的片放碗里,“多吃些。”
羊燉得,混著特有的蔥香在舌尖化開,容今瑤滿足地瞇起眼,像極了飽食的貓兒。
“這里的羊倒是不錯。”隨口道,“比上京的要好吃。”
楚懿道:“你喜歡的話,等到了涼州,我讓人多做些。”
屋溫暖安寧,窗外卻是另一番景象。
夜沉靜,雪花無聲無息地落下,覆在庭前的臺階,天地仿佛都被籠在了一片銀白之中。風過之,檐角的冰凌晃出脆響。
容今瑤端起湯碗,慢慢地啜了一口,偏頭看向窗外,雪映亮了夜,不由得莫名惆悵起來:“就要到涼州了啊……”
這是第一次離
開上京,遠行至這片陌生的土地。冷不丁一想,還有些不習慣。
楚懿側目看,正要開口,恰在此時,門外有人道:“客,飯菜可還合口味?小的來給您添茶。”
是驛館的小廝。
楚懿放下筷子,淡聲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一陣過堂風猛地灌了進來,吹得屋的燭火晃了晃。小廝雙手端著新沏的熱茶,手腳麻利地放好。
“這是涼州特有的紅棗茯茶,養生滋補,二位嘗嘗。”
楚懿直直地看向小廝,眼神看似隨意,卻又藏著深意,問道:“你可是涼州本地人?”
小廝連忙點了點頭,應道:“正是。”
“那你可知,涼州的近況如何?”
小廝目微微一,在桌前的兩人上來回打量了一瞬,神有些遲疑,像是不太確定該不該多說。
片刻后,他低聲音道:“涼州最近……不大太平。”
楚懿面上不聲:“怎麼個不太平?”
“說來您二位或許也有所耳聞,涼州的老將軍前陣子不幸故去,自那之后,涼州就像一盤散沙。”
小廝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左右張了一下,確認周圍無人聽后,才繼續道:“更何況,涼州與漠北接壤,那些漠北人時不時就會越界擾。雖說之前棲塢山一戰后,他們老實了不,可骨子里到底還是不安分,就想搞點小作。”
楚懿眼簾輕垂,神平靜,靜靜地聽著小廝講述:“原來如此。那涼州軍營的將領呢?無人管事?”
小廝頓了頓,又補充道:“如今涼州軍營里,也就剩下老將軍收養的義子在苦苦支撐,大家都稱他為阿渡將軍。您認識他嗎?”
楚懿默了默:“興許馬上就能認識了。”
小廝見楚懿反應平淡,心里便有了分寸,不敢再多言,只是恭敬地拱了拱手,輕聲提醒道:“總之,二位前往涼州,行事還得多加小心才是。”
楚懿頷首道了句:“多謝。”
小廝出去后,容今瑤若有所思地問眼前人:“馬上就要到涼州了,你怎麼在這里打探消息?”
“自年初以來,涼州的守軍頻繁更換,卻無一人能掌控局面,大多都是些花拳繡。”
涼州是邊疆重鎮,而今又是公主封地,按理說若有什麼異,早該稟報。可眼下,有關涼州的真實境況,還得從一個驛館小廝口中知悉。
說到這里,楚懿冷冷一笑,滿含譏誚:“我想,涼州那些人,怕是不會同我們說實話。”
容今瑤眸微,略一思忖后,認真地說:“等安頓下來,我得讓涼州府把稅賦、戍防、糧倉卷宗,都一一向我匯報清楚,然后書一封信給大哥。”
“好啊。”楚懿挑了挑眉,子向前傾了幾分,勾道,“臣自當唯公主馬首是瞻。”
……
雪停后,天微暖,白羽軍趁著晴日再次啟程,向著涼州行去。這回,是真的了城。
連綿的山巒層層疊疊,遙遙去,蒼茫遼闊,山巔積雪皚皚。
此時的涼州已經了冬,城中遠不如上京城繁華,多是土石壘砌的房屋,沿途能見到不披棉的百姓,匆匆忙忙地往家趕。
新將領前來戍守,公主隨之一同抵達,涼州府哪敢有毫懈怠,早早安排好了住。
雖不及京城高門大戶的府邸,但院中植有幾株常青松柏,屋燒著炭火,溫暖雅致,生活所需一應俱全。
丞本是設下筵席要盛宴請,容今瑤與楚懿卻婉言謝絕,稱一路勞頓,需要休整幾日。
屋暖意融融,二人安頓下來,楚懿習慣地掃視一圈,順手拿起棉被,單手抖開,替容今瑤鋪床歇息。
容今瑤悠閑地坐在搖椅上晃來晃去,瞧著年忙碌的影,撐著下頜道:“小將軍親手鋪床啊。”
楚懿語氣不不慢:“為了讓‘我們’睡得更舒服。”
容今瑤:“……”
楚懿練地將錦被鋪平,又俯試了試枕頭,修長的手指在鋪面上游走,作看似平常,卻讓容今瑤心頭微。
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之前在驛館主提及的事。
曾說,就算是要那個,也得等了涼州以后。
如今涼州已至,滿打滿算,二人已經許久未曾親過了。
容今瑤了額角,掩飾般地輕嘆一聲,假裝疲憊道:“怎麼突然有些困了呢?要不你來抱我上床吧。”
順勢躺在搖椅上,微微后仰,長發自肩頭垂落,面容在爐火的映照下染上了暖橙,看上去比往日多了些慵懶。
可偏偏,那雙眼睛卻仍舊著藏不住的狡黠。
楚懿側目,角勾了勾,懶得揭穿的小心思:“遵命。”
只不過話音剛落,外頭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一瞬的曖昧。
“小將軍!”
副將抱拳立在門口,臉微妙,遲疑著開口:“外頭來了個年,說是、說是方老將軍的義子,想找您單挑試試實力!”
容今瑤原本還倚著搖椅,聞言立刻坐了起來,饒有興致地道:“單挑?”
一雙杏眼彎起,著靈的,活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楚懿:“?”
副將道:“屬下聽說,這位義子對方老將軍甚是敬重,所以無論誰來接替,他都要親自上陣試試才肯罷休,之前的守軍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楚懿:“……”
方銘老將軍在涼州鎮守了一輩子,軍中威極高,如今新將領剛上任,底下的將士們心里頭存疑也實屬正常。這個義子一上來就登門挑戰,很明顯,就是對新將領不服氣,也不信任。
楚懿負手沉思片刻,隨即邁步朝外走去,淡淡吐出兩個字:“稚。”
容今瑤來了神,興致地說:“我也要去看!”
聞言,楚懿像是臨時改變了主意,腳步陡然一頓,形微微一側,看向副將,神平靜道:“告訴他,明日軍營見。”
“是——”副將拱手領命,快步去傳話。
容今瑤頓覺無趣,又栽回了搖椅,眨了眨眼,語調有些憾:“明天我可以去看嗎?聽起來還蠻有意思的。”
楚懿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偏頭看了一眼,須臾,角微微上揚:“有意思?”
容今瑤被他看得莫名不自在,總覺得這句話后頭沒那麼簡單,但還是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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