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今瑤靜靜聽著，心中泛起些許憐惜：“難怪他眼神那麼孤單呢。”

方老將軍于阿渡而言，至關

重要，所以他對待涼州營的每一件事，都格外認真，甚至有些挑剔。

帳外風聲微作，卷起幾片枯葉飄門簾。

楚懿低聲道：“方老將軍臨終前唯一的愿，便是希阿渡能繼承他的缽，繼續守衛涼州。”

說到此，他稍作停頓，“阿渡比我們年小，卻已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他一直將方老將軍的囑托銘記于心，擔憂我無法真正守護好涼州，所以才會找我比試。”

“這樣啊。”容今瑤垂下眼睫，語氣有些沉重，“唯一的親人故去了，著實有些可憐。”

一時間，帳靜謐無聲，二人皆陷了短暫的沉默。

楚懿為自己也斟了一杯溫茶，輕抿了口，眼神頓在容今瑤上，“我欣賞他的，就是這孩子的脾氣比較別扭。若能卸下心防，定是個重重義、值得深的伙伴。”

他笑了笑：“公主可有什麼辦法？”

容今瑤抬起雙眸，忽而提議道：“今晚……我們邀他到家中一起用膳吧！”

楚懿微微挑眉，似是有些意外：“嗯？”

“你不是說他一直在軍中長大，沒有親人嗎？”

容今瑤語氣輕快地解釋道：“你為軍中主將，總得讓自己的下屬到家的溫暖吧？如此，他才會對你敞開心扉呀！”

楚懿沉片刻，角彎了彎，低聲應道：“聽你的。”

……

臨近年關，只要天公作，未降大雪，涼州城的夜晚還是蠻熱鬧的。

沿街的燈火如龍蛇蜿蜒，一盞盞紅燈籠映出暖融融的。攤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孩在街頭奔跑嬉鬧，寒冬的冷意，在這熱鬧非凡的街市里，倒也被沖淡了幾分。

容今瑤對涼州夜市的熱鬧頗為新奇，瞧著沿街的攤位流連不舍，偶爾停下腳步買些糕點，偶爾挑幾樣做工致的小玩意兒。

行至一攤位前，手了一頂茸茸的兜帽，覺得手極好，忍不住拿起來比了比，問楚懿：“怎麼樣？”

“這頂不錯。”楚懿遞給攤主銀兩，“要了。”

容今瑤又笑地看向后人：“阿渡，你覺得呢？”

與二人的隨意不同，阿渡始終沉默地跟在他們邊，腳步僵，神別扭得。

他時不時地抬頭張，眼神飄忽不定，仿佛正盤算著尋個時機溜走。

按常理，練結束后大家就該各自返回住，互不相擾。況且他在與楚懿的比試中落敗，心里正憋著一勁兒，想著回去好好復盤今日對戰，怎麼就被拉著來逛這夜市，甚至還要一起用晚膳？

更讓他難以理解的是——他為何會乖乖地跟著他們。

阿渡抿雙，一聲不吭。

容今瑤哪能看不出來他想走，于是像哄孩子一般，溫聲細語道：“阿渡，自己一個人吃飯多無趣啊。”

阿渡皺著眉看，臉上的別扭顯而易見：“我習慣了，不用你多管閑事。”

容今瑤聞言，雙眸瞬間蒙上一層楚楚可憐之意，朝著楚懿眨眼，“夫君！他兇我。”

阿渡：“……”

楚懿看似隨意地將手搭在阿渡肩膀上，實則扣得牢牢的，含笑道：“讓你跟我們一同吃飯，是軍令，懂了？”

阿渡：“……”

第72章

三人在夜市里閑逛了一陣，又特意采買了些魚蔬菜。

待他們拎著食材踏府門之際，墨如綢的夜幕早已裹住了涼州城，天邊碎星點點，映著屋檐上未消的積雪，襯得這方天地愈發寂靜遼闊。

門前的燈籠穗子迎風招展，開的金芒似碎玉濺。

容今瑤戴著剛買的雪兜帽，一圈兒絨的銀狐墜滿暖，清瀅的瞳仁格外明亮。

楚懿走在最后，目落在前方的背影上。

涼州的冬夜寒意凜冽，他駐足在三步之外，有那麼一個瞬間讓他忽然覺得，今年涼州的風雪也沒有那麼刺骨。

容今瑤步子輕快，腳下踩著風，過門檻后，踮起腳尖，手指著檐下垂落的冰凌。

側頭對阿渡彎了彎眸，“這還是我頭一回見這麼長的冰柱，像不像你的臉？”

阿渡面無表地吐出兩個字來：“不像。”

容今瑤歪了歪頭，若有所思地說：“我倒是覺得有幾分相似，都怪冷的。”

“……”

容今瑤對阿渡的冷淡態度并不意外。

依照涼州營兵士們的說法，阿渡在諸多事上都頗為出，唯獨不擅長與子打道，更別提相了。

更何況，與楚懿初至涼州不久，幾人之間的關系還稱不上熱絡。阿渡對、對楚懿存有戒備之心，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此番隨軍來此，為了不引人注目，沒有讓蓮葵伴其左右，邊了悉的人影，涼州更顯冷清。而阿渡邊已無親人，看在眼里，未免會因他眼中的“孤寂”而心生憐惜。

于私而言，和楚懿是想以自己的善意給予這個小英雄一些溫暖；于公來講，涼州是的封地，阿渡是的臣民，為期一年的戍守，往后諸多事宜都離不開跟阿渡配合。

所以無論是于私、還是于公，他們都得讓阿渡慢慢卸下心防，彼此建立起信任。

別扭不過是這個年紀的男孩為自己披上的保護罷了，實際上心敏得很。

容今瑤眸微，無知無覺地走上臺階，未留意腳下有一層薄薄的堅冰，冷不防鞋底一，子輕晃了一下：“哎！”

阿渡聽聞聲響，本能地抬起頭來，連忙手要相扶，然而慢了一步，手指撲了個空。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楚懿反應極快地上前，長臂倏然探出，先一步握住容今瑤的小臂，提醒道：“當心。”

容今瑤定了定神，眉眼彎彎：“知道啦。”又轉向阿渡，“也謝謝你出手。”

一日之，又一次在敏捷上輸給了楚懿，阿渡此前從未經歷過。

他不由得懷疑人生，悶聲開口道：“我沒出手，你看錯了。”

恰在阿渡否認的當口，門扉“吱呀”一聲緩緩開。

廳堂中的暖意撲面而來，懸在頭頂上的燈在地面上映出了三道影。

容今瑤垂頭，指尖解著雪氅的系帶，頭也未抬地對楚懿道：“把菜給廚娘吧。”

楚懿反手合上門，雪屑被風帶。

他隨手將食材放在一旁，聞言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麼，眉峰微蹙：“突然想起來，今日廚娘說家中有事，早上跟我告了假。”

年神如常地解開護腕，語氣平靜地補了一句：“所以，晚膳只能由我來做了。”

話音剛落，容今瑤驀然轉，由于作太過急促，兜帽被帶得歪斜。

錯愕地看著楚懿，反復確認自己沒有聽錯，面對對方坦然的姿態，瞳孔微：“你來做？”

因為他這句“晚膳由我來做”，容今瑤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些并不太好的回憶。

還記得在京郊山外涼高熱的那幾日，意識昏沉間，嘗到了由楚懿親手熬制的粥——米粒爛得不形，咸淡不一，每一口都讓人難以下咽。

想到這里，容今瑤微不可察地打了一個寒，極力掩飾眸中的抗拒，試著勸說：“算了吧，君子遠庖廚……”

楚懿聽出語氣中的嫌棄，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反問道：“不然你來做嗎？”

容今瑤一時語塞：“……”

確實不會做飯，可實在不覺得楚懿的手藝能比好多。

二人的目在空中鋒，誰都不肯讓步。楚懿眼神沉靜，仿佛在說“今晚這頓飯我做定了”，容今瑤則警惕地盯著他。

阿渡靜靜地看著這兩人僵持了半晌，終于忍無可忍地開口：“……我來吧。”

容今瑤微微一愣，轉頭看向阿渡，“你會做飯？”

阿渡道：“義夫年邁，吃不了糲的軍糧，我經常做給他吃。 ”

容今瑤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你是客人，怎麼讓你來呢？要不，還是我們找家酒樓——”

“涼州沒有上京那樣的酒樓，你們可能也吃不習慣。”阿渡直接打斷道，“再猶豫下去，今天就別想吃飯了。”

“實在是抱歉啊。”容今瑤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滿含歉意，手指了指旁邊楚懿，小聲道，“主要是不能讓他下廚。”

楚懿眸微涼，冷笑著對說：“以后我天天做給你吃。”

容今瑤心頭一跳，不聲地用指尖撓了撓他的手心，惡狠狠地警告：“那我就離家出走！”

“……”阿渡無語地偏開眼，拿起食材，練地翻看了一下，問道，“廚房在哪？”

容今瑤躍躍試：“我也去幫忙！”

“就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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