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傅姑娘的臉，是怎麽回事……

傅家暖閣。

傅羨好攥著紗布的手心被冰塊凍得發紅, 宛若未覺般凝著窗牖外隨風搖晃的樹枝，樹影落在清澈明亮的瞳孔深，恰似鏡花水月般, 捉不。

眸中瀲滟水起餘波，瓣微抿, 兒時的記憶恰如暗夜中的流星雨般, 一道一道地掠過。

傅峋或嚴肅或寵溺或無奈的神宛若昨夜重現, 近在咫尺, 卻又恰如隔著寬廣洶湧河流遙不可及, 人而卻步。

傅羨好記憶中的父親，雖嚴厲但卻不似今日這般，更多的時候, 是今日于院中時他與妹妹相的模樣, 曾幾何時與之間也是如此。

心中其實很清楚，他們之間已有近七年未見，再親不可間的關系也會隨著時間淡忘釋然, 但或許是娘親的模樣，心中的忐忑不安漸漸消散, 忘記了其實是不同的。

特別是只局，如今已然漩渦洪流之中，不論如何, 都已經無法掙開。

敲開東宮門扉前，傅羨好就已經做好了與父親選擇相悖的思想準備，但更不想到來自中宮的束縛, 找上蕭瑾承，是看似有所選擇實則沒得選擇的出路。

唯一慶幸的是，蕭瑾承與傳聞中風霽月的模樣并無差異。

耳畔響起細微腳步聲時, 傅羨好側眸去，一來一去間，眸中閃爍的水意然無存。

觀祺端著茶托推門，撞上姑娘澄澈清瀅的眸子，頓了片刻，道:“姑娘，信件已經送宮中。”

傅羨好放下手中裹著冰塊的紗布，接過遞來的巾帕拭著手中的水漬，看了眼辰，微微蹙眉:“遇到了什麽事嗎？怎麽這麽久。”

“屬下出了府，就有人跟在後。”觀祺取來適才端的蛋，輕輕地磕了一角，清脆的撞聲夾雜在沉悶的話語中，異常清晰，“理他費了點時間。”

傅羨好擰眉，“誰的人？”

觀祺剝著蛋殼的手怔忡頃，道:“主院。”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回答，傅羨好竟然沒有覺得驚詫，像是本就在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作會如此的迅速。

前腳才出的主院，後腳就已經命人跟在自己邊，就連自己邊的丫鬟都沒有放過。

沉默須臾，傅羨好嗓音淡淡地道:“留點心，別讓那邊起了疑心。”

“姑娘放心。”觀祺剝好蛋，小心翼翼地上手敷著，“尋了個其他由頭將其押送京都府了。”

傅羨好頷首，接過手中潔白的蛋，自行著臉頰，“宮中有消息，第一時間告知我，我……”

說著說著，停頓片刻，起走到銅鏡前，脖頸微微轉，打量著左右臉頰的不同之。

微微鼓起的泛紅左臉帶著掌印，與右側臉頰形了鮮明的對比。

“觀祺。”傅羨好纖長眼睫輕輕地了下，“我要出去一趟。”

跟到銅鏡前的觀祺擡眸，稍顯疑地看著自家姑娘，不明白為何眼下們已經被傅峋著人盯上，還要在眼下出門。

傅羨好隨手落好蛋，向外走去。

上元佳節，城南四下街道張燈結彩，好生熱鬧，莫說是街道兩側，就是離人流洶湧長街有所距離的各家府邸，經過宅邸街道時都能聽到裏頭傳來的歡笑聲。

唯獨坐落于澤寧街東南一隅的宅邸院落，靜謐無垠，莫說是歡笑聲，就連縷腳步聲都沒有，要不是宅邸門口有人值守，經過此的行人必當認為此無人居住。

傅愷收到承天宮和東宮同時遞來的消息，凝眉匆匆走到門口微微側眸，已然看到前來開路的侍衛馭馬而至。

不多時，靜悄悄的街道上再次響起陣陣馬蹄聲，他循聲去，就見太子策馬揚鞭前來，眨眼的功夫，駿馬揚起前蹄呼嘯而停。

馬背上的男子清冽幽邃的眼眸中掠過一道閃瞬即逝的森然，猶如寒潭的視線漫不經心地過四，最後不疾不徐地落在階下行禮的傅愷上，他微擡眼眸的剎那，男子冰冷神間淩厲肅殺然無存。

蕭瑾承翻下馬，薄噙著一縷不及眸底的笑，“上元節打擾傅大人，見諒。”“殿下客氣了。”傅愷拱手直起，落在眉宇間的狐疑悄然散去，道：“證狀臣已經備好，請殿下移步書房閱示。”

蕭瑾承頷首，走宅邸。

他眸掠過院中的布局，京中宅邸僅傅愷一人居住，是以他雖為閣大臣，但府邸卻不似其他朝臣那般張揚華麗，院中伺候的下人爾爾，視線掃視須臾，就能看清整座府邸的布局。

書房坐落于整座院落的最裏間，然而距離府邸大門不過百來步的腳程，走幾步路就到了。

踏書房，傅愷取來收整于桌案上的證狀遞上前，隨行而來的影訣接過證狀，隨意翻開須臾後方才側給了主位上的蕭瑾承，而後便退到了書房外。

蕭瑾承翻開已然被人翻過多次落了褶皺的冊子，瞥了眼站在一側的傅愷，道：“傅大人不必拘束，坐下回話即可，孤只是奉命前來詢問一二。”

傅愷聞言，落座。

他看了眼被翻開的冊子，眼角餘稍稍擡起，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神清朗疏離的太子，道：“張思邈許川一事臣已查清，蓄意重傷朝中重臣的歹徒如今關押于京都府中。”

張思邈與許川一事，早應該有結果，小小一樁案件，拖了近個把月才出結果，無非是有人為了掩藏事實想著私下些手腳，想將此事以張思邈回府途中不慎跌倒為結果，就此揭過。

本是極其好辦的一件事，但這其間免不得有人授意，導致此事遲遲無法辦妥，最終等到了傅愷接手，不出兩日就已經將事的前因後果查清道明，“明日臣會呈報奏折，給張大人一個合理的說法。”

“嗯。”蕭瑾承隨恣意地倚著圈椅，抵著冊子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頁，看似對傅愷言說的事不甚上心，他擡眸：“傅大人應該知道，孤要問的，不是這件事。”

“臣不明。”傅愷起，拱了拱手，“但請殿下直言。”

他眉宇中凝著困，言語卻不卑不，似乎真的對蕭瑾承的話語甚是不解。

蕭瑾承聞言，眉梢微挑。

他漫不經心地合上冊子，端起茶盞呷了口彌漫著許清香的茶水，掀起眼眸，問：“蕭清歌一事，傅大人準備如何解決。”

傅愷微垂眼睫擡起，緩緩地皺了皺眉。

最為棘手的，莫過于此事。

他接手當日起，承天宮給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將蕭清歌摘出此事，無論如何，鄭翊亡一事都不得與公主府扯上半點兒關系。

但就連蕭清歌自己，于德宗院時對引鄭翊投湖一事供認不諱，揪其原因時倒是一言不發閉口不談，但滿朝文武皆是心知肚明，行此事為的是誰。

不過鄭翊投湖亡，也并非全是的原因。

傅愷沉默多時，攤開一側的案卷，案卷中赫然卷著一封信，“臣奉命接手此事當日，有人前來臣的案前，遞了此信。”他墨字跡已經幹涸凝固的信件遞上前，“鄭翊于信中將其投湖一事進行言明，也道明了他要以死抗爭一事，與公主殿下無關。”

而鄭翊的訴求，不過是嚴懲殘害他祖母的朝臣。

他洋洋灑灑寫了近十頁紙的信，信中將世家相護殘害其他學子一事言明，甚是指明若是放任世家長此以往，怕是會引起更大的。

蕭瑾承指腹不輕不重地挲過紙張，信件上的字眼與鄭翊亡前，他多日前看到的并無出，唯獨有一點，字跡與當日呈到他眼前時的，并無半分相似之。

“這是鄭翊的親筆信？”蕭瑾承問。

傅愷搖頭，此事棘手就棘手在這裏。

傅愷靜靜地凝著蕭瑾承須臾，久到書房中僅存許的信紙被微風吹揚起的沙沙聲，半響，他道：“鄭翊的親筆信，在半個月前，已經被銷毀，殿下看到的信件，是大理寺卿賀知臨摹的。”

“賀知。”蕭瑾承慢條斯理地重複著這個名字。

傅愷頷首，“是的，賀知。”

大理寺卿賀知，出姑蘇。

師從于傅愷父親下，是其關門學子之一，也是傅愷的友人。不過其不似傅愷般于朝中保持中立之道，而是京伊始就投于陳家門下，是陳家于朝中最為鋒利的一把刀。

“他— —”傅愷開口之際，餘瞥見匆匆而來的侍衛，宅邸中的衆人皆知太子殿下在此，若非要的事，絕不會前來打擾，他微微皺眉。

蕭瑾承循著他的目看去，“無礙，傅大人先去理要事。”

“多謝殿下。”傅愷拱了拱手，走出去。

蕭瑾承落在他背影上的視線不不慢地收回，若有所思地翻看著傅愷親筆臨寫的罪狀，他很是不偏不倚地將事說清道明，不論是何人之過皆無所遁形。

唯獨在鄭翊親筆信一事上，臨寫的宣紙上落下一道暈開的幹涸墨漬，落筆之人似乎是苦惱了許久，不知該如何往下繼續。

“主子。”守在書房門口的影訣，微微俯道：“傅姑娘來了。”

聞言，蕭瑾承擡眼。

眸穿過空的院落，肆意地著樹影遮擋下的高挑影，跟在傅家老夫人側，靜靜地佇立于樹梢下，側對著自己。

恣意灑落的暖掠過樹葉，穿而過的斑駁影洋洋灑灑地墜落在的上，白皙的臉頰縈繞著淡淡的影，面對著蕭瑾承的一側，與往常無異。

站在老夫人另一旁的裴矜眼眶潤，著意強下水的眼眸布滿了紅，時不時地看向傅羨好，越看越是心疼，看向傅峋的視線滿是責備與疏離。

蕭瑾承眸淡了淡。

不多時，傅愷回到書房中。

他道：“回稟殿下，臣家人沒有等到臣回家中，特地前來此與臣共度上元節。”

“嗯。”蕭瑾承眸回落，起道：“老夫人名號遠揚，孤為晚輩，也該拜訪一二。”

話音尚未落下，他已然走到了書房院落中，毫不在意傅愷是否願意。

檀木香循著微風拂過鼻間，悄聲與祖母談論著京城與姑蘇上元節不同之的傅羨好稍稍怔忪了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誰知擡眸去，眸中赫然映了那道頎長的影。

下一瞬，他們四目相對。

不過頃刻之間，蕭瑾承眸中淺淺笑意倏然去，晦暗不明的瞳孔靜靜地凝著，覆上眼眸的是恰如薄霧的寒，暖落在他的上，可縈繞他四下的冷冽卻久久都無法消散。

傅羨好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生氣的模樣。

蕭瑾承看著臉上還未消散的紅潤，足以見得傅峋下了多大的力氣，他嗓音冷肅喑啞，“傅姑娘的臉，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