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柱子端著兩碗泡面過來，許向北住他，“你今晚回家嗎？”

劉國柱說：“回家，今天晚上不是我值夜班。”

“那。”許向北想了想，說：“幫我給我媽帶句話，說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店里的活放著就行，我明天回去做。”

劉國柱不解。

許向北用下指了指師頌南，笑道：“這小子傻乎乎的，留他自己在這我不放心。”

師頌南從屏幕抬起眼睛，不知什麼滋味。

但他不得不承認，聽見許向北愿意留在這陪著他，心里暖呼呼的。

“去吧。”許向北拍了拍柱子的肩膀，回坐下，掀開泡面蓋，也不向師頌南邀功，只把面桶推過去。

“自己拿蛋清，的話還可以挑點面走，多吃點。”他說。

師頌南怔怔抱過面桶，挑蛋清的時候，他想起許向北是胖小親哥哥這件事。

該死，他居然有點羨慕許國龍那個蠢貨。

吃面的時候，許向北難得健談，主跟他提起好多以前事。

“剛才那個耗子，咱們旅安鎮出了名的街溜子。”許向北面不屑，“從來沒有正經工作，靠倒騰黃片掙錢，一頓飽一頓的，跟個過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沒人瞧得起他。”

他頓了頓，又說：“還有網管劉國柱，是我家鄰居，以前我倆是初中同班同學，他中考的時候失利沒考上高中，最后只能來這里當網管，天天上夜班，作息顛倒，幾年里胖了三十斤。”

“當然，還有我。”許向北自嘲一笑，“當時沒上高中，早早就出來打工，這些年在汽修廠呆過，大熱天跟著老師傅鉆到車底下，連頭發都是機油味。”

師頌南吃著面，默默聽他說。

許向北喝了一口面湯，扯了扯角，彎起眼睛笑道：“所以當小混混累的，好好念書才是正道。”

師頌南沒想到自己是來學壞的，到頭來反被個小混混勸了學，他垂著眼，淺淺嗯了聲。

許向北不招人嫌，自己想說的話說完了就悶頭吃飯，不多啰嗦。

師頌南吸溜著面條，也知道自己胡鬧這一天的確可笑。他再怎麼鬧，再怎麼作踐自己，都改變不了他不是師彥生親兒子的事實。再說，像師彥生那麼鐵面閻王一般的父親，絕對不會憐憫一個一事無的孩子。

“知道了。”他學著許向北長嘆一口氣。

許向北笑了笑。

那天晚上師頌南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他年齡小，沒熬過大夜，說是要在網吧決戰到天明，實際上時鐘剛過十一點人就不行了，趴在顯示前強撐著沒閉眼。

后來看著眼前的字越來越模糊，想著閉一會兒眼睛就起來接著玩槍戰游戲，結果再一睜眼，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澄澈的線從他后的窗戶灑落，照得后背暖烘烘的，他趴著吸了口氣，聞見不屬于自己的——老皂的味道。

迷糊著，他發現自己睡著后許向北下外套蓋在他上。

扭過臉，許向北的座椅已經空了，人不知道去哪了。

他直起來，剛睡醒還是發愣，而且他起床氣極其嚴重，不管是不是被人吵醒的，只要是剛剛起床那會整個人就像個點燃的炮仗，憋著一大火氣，看見誰都煩。

“喲，睡醒了？”許向北拎著早餐走過來。

“廢話，那不然呢。”師頌南皺眉，語氣很沖。

許向北笑笑，放下早餐了手，“這麼大火氣？”

發了頓火的師頌南已經爽快多了，此刻緒稍微平靜，拿過許向北買的豆漿和油條。

“我爸說了，油條都是反復油炸的，對特別不好。”小爺吃著別人買的早飯還要挑。

他以前從來沒吃過油條。

許向北忍住他的沖，坐在旁邊啃著油條，說：“你還真是個小爺，我告訴你，人啊要是按照那些營養專家的話活著，會特別沒意思，好多味都吃不得不得。”

他抬了抬手，邀請：“不信你嘗嘗，這玩意賊好吃。”

師頌南癟癟，倒是聽他的話，低頭咬了一小口。

油條的皮和香噴噴的油在舌尖開，越嚼越香。小爺眼前一亮，又咬下一大口。

“沒騙你吧。”許向北笑著搭了只胳膊在他肩膀上。

師頌南煩躁地擰了擰子，甩開他的胳膊，“別我。”

“嘶。”許向北收回手，笑罵了句：“矯。”

等他吃完最后一口油條，許向北扔掉垃圾，站起，輕松道：“走吧。”

師頌南一愣：“干什麼去？”

許向北道：“我送你去學校，今天該考數學了，現在去還來得及。”

跟在許向北后向學校走的時候，師頌南覺得這個世界真是魔幻，誰能想到他這場“學壞”的結局，是跟著許向北老老實實去上學。

許向北用余瞥了眼乖乖跟在他后的小爺，抿笑了。經過一天的相，他知道這小爺除了脾氣大了點，為人矯點以外，是個特別單純好騙的格。

而且吃不吃，只要順，慢慢引導，乖得跟什麼似的。

許向北是個格特別和的人，非要形容的話說他像個彈簧最合適，反正不管多大的力氣打上去，都能把這勁化解開來，遇強則強，遇弱則弱。而剛好，師頌南這小爺又是個吃不吃的。

所以許向北能順利馴服這只桀驁不馴的小孔雀，他們倆的脾氣秉，天生自洽。

也就走了那麼十分鐘，師頌南拐出一條小巷子，就看見他那該死的學校校門，這才驚覺原來昨天的網吧離學校這麼近。

“行了，祝你考試順利。”許向北一手兜，吊兒郎當朝他揮手。

師頌南舌頭打結，在“哥”“北子哥”還是“許向北”這些稱呼里猶豫不決。

晨曦晃得睜不開眼睛，許向北微微低頭。

師頌南才發現他的皮白得晃眼，一點也不像個終日勞作的人。昨夜陪他熬了夜，此刻眼圈青紫，特別明顯的憔悴。

“謝謝你。”

猶豫到最后，他舍棄了稱呼，只說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