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楓說：“你別這麼說話——”

“這家飯店不貴的，飯菜新鮮價格也實惠。”一直沒說話的許向北突然開口，他妥帖的放下筷子，抬眼帶著淡淡地笑意向王弘，說出口的話依然溫綿，“所以不用撿錢也能吃得起。”

王弘噎了一秒，沒想到還真有人認真跟他解釋。

“你是誰，看著面生啊。”他仔細打量一番許向北，眼底的鄙夷越來越深。

許向北慢條斯理回答：“師頌南的鄰居。”

“那你也是農村人了？”王弘揚起下，鼻孔朝天。

“沒錯。”許向北大方承認。

“難怪呢，我說剛才吃飯的時候怎麼老聽見農村人吧唧，原來是你發出的啊。”王弘指著許向北上的衛，戲弄道：“哪個集市買的假貨啊，阿迪達斯四個字母都拼錯了不知道嗎，土老帽。”

王弘這段話雖然是在說許向北，卻一句句都扎在師頌南心上，讓他覺得丟臉又抬不起頭，曾經在旅安鎮的那段過往就像是他最恥的，眼下卻被扯開遮布大咧咧的談論。

許向北低頭看了眼自己前，笑道：“哦，西集買的，就算拼錯了質量還不錯，洗完也不掉，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下次給你帶一件，不貴。”

王弘左臉一，就見面前這個看似沒脾氣卻不底的男人繼續道：“至于你說的吧唧，我明確聽見你說的是什麼狗堯，怎麼到現在又怪到我頭上來了，相比之下你們幾個大聲喝酒喧嘩，才是沒素質吧，何必都什麼事都覺得是農村人的錯？”

王弘被噎到說不出話來，他只能抓住許向北上的假貨來支撐自己可笑的論調。

“拜托啊，你能不能有點版權意識，你上穿的是假貨，套用人家正版的名號，這是違法的行嗎？”

許向北抬眼道：“違法也是小攤販違法，關我消費者什麼事？”

“你是沒錢買不起正版嗎？”

“是啊。”許向北完全不會被王弘這些侮辱極強的話語中傷，大大方方承認：“我親弟弟今年上高中需要很多學費，平時能省一點為什麼不能省？”

對比之下，師頌南就差把腦袋低進火鍋里，他面紅耳赤，得無地自容，他不明白為什麼許向北可以這麼堂而皇之的在王弘面前提起旅安鎮這些不堪目的過往，這讓他覺得無比丟人。

“這位同學，你還有任何對農村人的偏見或者疑問嗎，如果有我可以全部解答，到你滿意為止。”許向北定定地看著王弘，眼眸溫如水，又如尖刀能殺人。

王弘翻了個白眼，自討沒趣，終于還是帶著那幫狐朋狗友滾蛋了。

他走后，氣氛陷沉默，師頌南一直冷著臉不說話，許向北嘗試活躍氣氛后沒有奏效也就不再說話，蕭子楓和周駿兩個打醬油的，趕麻利地吃完自己碗里的就撤了，餐桌上只剩下許向北和師頌南兩個人坐著，相對無言。

最后還是許向北打破沉默，他看人看事一直都有自己的敏銳之，從剛才遇見王弘再到小爺這一言不發的表，大概都猜出七七八八。

他喝了口溫水，問道：“剛在王弘面前，你嫌我給你丟臉了？”

師頌南抬起頭，上說了句不是，可那眼神分明就是：你也知道啊。

許向北沒搭理他，又喝了口水，站起從椅背上摘下自己的外套，說道：“我下次再來看你吧，你吃完飯早點回學校，路上小心。”

他走了，師頌南沒攔他，等到許向北的背影早就消失在商場門口，服務員過來問他吃完沒有，他才恍惚地向收銀臺走去。

服務員告訴他：“剛才那位先生已經結過賬了。”

師頌南呆呆點頭，拖著腳步慢慢走出店門，一出火鍋店冷風冷雪直往臉上吹，這才稍微清醒，后知后覺自己竟然惹惱了許向北。

許向北這種沒脾氣的人竟然被他氣得直接走了。

“我到底干了什麼啊。”他扶著自己的腦門，狠狠嘆出一口氣，悔得腸子都青了。

回到寢室的時候，蕭子楓和周駿正在打飽嗝，見他進來，問道：“北子哥走了嗎？”

“走了。”師頌南扯了個難看的笑。

蕭子楓瞄了眼王弘空無一人的床鋪，才說：“別說，你那位哥哥真是厲害，看著溫溫的，實際上心比誰都強大，王弘說了這麼多狗屁話人家愣是沒怒。”

周駿低頭擺弄著手機，隨口說道：“這才是大智慧，非得沖上去跟人家對罵幾百回合才是真沒意義，實話實說又沒錯。”

師頌南下還帶有火鍋味道的外套，拉開自己的床簾鉆進去，然后把簾子死死關住，給自己留下一片沒人打攪的私人空間。

生長在農村這件事，許向北有得選嗎？

生活在老許家這樣拮據的家庭里，許向北有得選嗎？

考上高中只能吃白面饅頭充，到后來又輟學給供胖小讀書這件事，許向北有得選嗎？

省錢買集市的便宜服穿卻不穿大牌貨，許向北有得選嗎？

不認識那些花花綠綠的外國牌子，許向北有得選嗎？

答案都是否定的，其實回頭看看人生道路，很多看似能夠抉擇的東西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是命中注定，最可恨的不是選錯了路，而是老天連選擇的機會都他媽不給你。

但許向北選擇花大價錢來請師頌南吃一頓火鍋，選擇大費周章的特意繞遠來看看這位朝思暮想的小爺，選擇無聲無息的離開讓師頌南不丟臉。

這些反倒是許向北自己的選擇，基于對師頌南好的選擇。

許向北無疑是強大的，這麼多年風風雨雨磨練出他的心不外界干擾，永遠都是那副以克剛的世哲學，這樣的風度師頌南還需要學習很多年才能到一點門道。

小爺瞪大眼睛在床上，左思右想，拿起手機找到許向北電話，編輯了一條短信：哥，對不起。

發送過后，他閉上眼睛，腦子里想著的依然是王弘那副嘲弄的臉，還有許向北上寒酸好笑的冒牌貨。

許向北沒有回復他的短信，從那天開始，他們再也沒有打過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