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向北沒事人似的掛斷電話,扭過頭去看窗外,神如常。
胖小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問道:“誰啊?”
顧向北淡淡道:“沒啥,電信詐騙的。”
胖小哦了聲,另起話題道:“哥,導航上說你要去的那個什麼水靖寺就在前面那座山的半山腰,我看你早上沒怎麼吃東西,要不要靠邊停車買點油條吃。”
顧向北搖頭拒絕,隨手從后座又夠來幾顆旅安鎮帶的酸李子,囫圇個兒扔進里當早點,看得胖小牙都酸。
這會也才七八點鐘,夏天天亮得早,此刻山里已是一片惠風和暢的好氣象,胖小狠踩油門,不堪重負的老奧托吭哧好幾聲以后,終于慢慢悠悠向半山腰開去。
這山不高也不大,沒轉幾個彎就到了,一路上百廢待興,到都是還沒修好的黃土路,顛得顧向北和胖小七葷八素,腦門在頂棚上撞了好幾個包,最后才在視線的盡頭看見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寺門,旁邊用褐的標志牌寫著:水靖寺。
胖小眨眼四看看,邊停車里也沒閑著,吐槽道:“呵——這寺可夠寒磣的啊,這一年到頭能有幾個香客來?”
顧向北打開車門,照著那破敗得圍墻都塌了的廟門往里走,剛走沒兩步,突然不知道哪里閃出個锃瓦亮的大腦袋,跟個大燈泡似的在眼前閃了閃。
“什麼東西!”顧向北往后猛一退,一腳踩在跟著的胖小腳尖上,疼得他嗷嗷喚。
“門票!”
面前的“燈泡”開口說話,出白白凈凈一雙小手,攔在他倆面前,耷拉著眉,又重復道:“門票。”
胖小看清楚前來收費的小和尚,噗呲樂出聲,他道:“我說小師傅,你們這廟門都破得快找不著了,怎麼好意思來收費的?”
小和尚脾氣還大,仰起臉來白了一眼,裝模作樣道:“這位施主,我們水靖寺好歹也是北宋年間的建筑,歷史底蘊厚,是在國家旅游局有備案的正規景點,我們主持說了,要想進門必須門票錢,年人25,學生票15,七十歲以上老人免費。”
顧向北和胖小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好妥協。
顧向北晃晃手機,“可我上沒有現金。”
小和尚后退一步,驕傲道:“這都什麼年代了,我們水靖寺支持微信支付寶和銀聯收款,請跟我來。”
顧向北:......
胖小小聲吐槽:“好家伙,這年頭佛祖他老人家也開始花數字貨幣了。”
在小和尚的引導下,二人邁過那實則不存在的“景區圍墻”,七拐八拐朝著西側的禪房而去,最里面的一間就是水靖寺主持的房間,平時賣票收發都在這里。
弓著腰邁房間,室很暗,顧向北也沒細看裝潢,接過小和尚遞來的二維碼就掃了兩張人票,小和尚又翻箱倒柜半天,才給他翻出來兩張勉強算是“票”的東西,塞進他手心里。
顧向北忍不住道:“小師傅,你老實代,你們上一次賣出票是什麼時候?”
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和尚淡定道:“可能是前年。”
顧向北:......
正要出門,一旁在屋參觀的胖小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嗷嗷喚起來,指著墻上的一張照片兩眼泛,大喊道:“哥,哥,你快來看,這個人是不是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顧向北湊過去,主持房間的墻壁上掛著好幾幅老照片,看起來都有年頭了,胖小指著的那張是一個集大合照,前后站著兩排青年,里面既有亞裔面孔有又金發碧眼的洋人,后背景是一座宏偉的大教堂。
一時間眼花繚,他問胖小:“你說哪個?”
“第一排第三個。”胖小出手指了指,滿臉驚詫,“絕了,你倆這眼睛和眉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要不是照片的拍攝時間你還沒出生,我都要以為是你站在那了。”
順著看過去,顧向北向前更近,鼻尖險些著相框的玻璃隔層。
畫面中的男人看起來也就20歲上下,上穿著學生才會穿的背心搭配翻領襯衫,他的懷里抱著一摞書,鼻梁上架著一副金框眼鏡,再細看那眉眼,連顧向北也覺得——真是像。
他們的眉骨都很高,眼睛算不上大卻很有神,眼尾的眼皮很薄,微微上揚著起一道弧度,讓這雙眼睛多了些魅和。
照片中的男人意氣風發地掛著齒笑容,頭頂上的發用發膠細打理過,出潔的額頭,渾上下寫滿朝氣蓬的書生氣,這點倒跟顧向北上被煙火拖垮的疲倦不同。
顧向北收回視線,笑道:“上半張臉確實像,不過不像現在的我,倒像二十歲時候的我。”
“歲月不饒人啊。”胖小慨一聲,“咱倆都老得不像樣了。”
他倆還在傷春悲秋的時候,原本在屋的小和尚突然一溜煙跟只兔子似的竄出去,喜悅溢于言表,邊跑邊喊:“主持主持,我賣出票了!我賣出票了!”
顧向北和胖小轉過臉來看,就見屋外走進來一個拖沓著腳步,端著陶瓷水杯的老和尚,眉很長泛著白,微微弓著背,他咳嗽兩聲,輕呵道:“不得高聲喧嘩,我不是給你講過修行之人要控制自己的緒,喜不自勝,悲不過——”
“啊!”
“咣當!”
剛才還在教育徒弟要控制緒的老主持一抬眼瞄見屋里站著的顧向北,早就把剛才說的話忘了,也不顧控制什麼緒,張開老大一個,手里的陶瓷水杯掉在地上,水潑了一地。
“顧——”
他抖著,沒能說出話來。
“你們認識?”胖小奇怪地看看顧向北,又看看表驚懼的老住持。
“不認識。”顧向北輕輕皺起眉,心底有了猜測,那個被楊彬宣之于口,掛念多年,曾經如噩夢一般糾纏他的名字盤旋在腦海中——“卓紳”。
隨著心底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那老住持抖沙啞的嗓音。
“卓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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