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顧向北跟著師頌南來到聚餐地點，錢嘉熙這次很大方，選在燕京中心CBD的頂層，能俯瞰整個城市夜景。

是一家西餐廳。

“你們工作室聚會的餐標高啊，不用花錢？”顧向北扭頭看著窗外車水馬龍，流溢彩的夜景，拿出手機順手拍照。

師頌南道：“上個月我出演的電影票房大賣，來慶祝一下，無所謂了，也不差這點錢。”

走進包間，工作室員都已經聚齊，就等著老板師頌南。

一條怕是得有七八米的長桌鋪著白桌布，撒著玫瑰花瓣，燃著小蠟燭，很有氛圍。

錢嘉熙坦坦然坐在最盡頭的位置，他邊只有一個空位，是留給主角師頌南的，至于顧向北。

靠門的最末端。

比工作室新來的實習生還靠后。

顧向北和師頌南臉一變。

師頌南板著臉，小聲道：“哥，你等一下，我來協調。”

工作室十幾號人眼等著開餐，顧向北不想麻煩。

“算了。”顧向北手攔住他，“多一事不如一事，吃飯吧，大家都等著。”

按照錢嘉熙安排的座位座，顧向北坐在最遠，冷眼看著錢嘉熙主持飯局。

原以為是冰釋前嫌，現在才知道可能是場鴻門宴。

前菜和香檳酒上來，錢嘉熙優雅地敲敲酒杯，宣布：“好了各位，我來提一句，很高興上個月電影票房大賣，各位都辛苦了。”

大家紛紛起杯，歡騰雀躍，剩下顧向北一個人坐在角落，格格不。

酒過三巡，才終于有人記起顧向北，問道：“錢哥，這位是？”

錢嘉熙瞥他一眼，這才懶洋洋介紹起來。

“哦，不好意思，我忘記了，這位是顧向北，你們老板師頌南的家里人。”

他特意停頓幾秒，補充一句：“是哥哥。”

工作室的人不知道師頌南的取向，自默認顧向北是師頌南那邊的遠方表哥，也沒在意，繼續吃吃喝喝。

顧向北見師頌南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于是收回視線，默默啃著法面包。

難吃，很難吃。

他默默在想，到底要等多年，他跟師頌南的關系才能堂堂正正的被公開，要多年，別人才能認可他在背后的努力。

而不是只看見鮮亮麗的師頌南。

沒過多久，燕尾服小白領的服務生端著餐盤魚貫而，一道道牛排香噴噴擺放眼前。

顧向北拿到最后一份時，抬眼看見錢嘉熙的神態，對方眼中寫滿了愚弄和戲謔。

眾人舉起刀叉，大快朵頤。

顧向北了自己面前那塊，表面上看著沒什麼問題，就是趴趴的，聞著不香。

他嘗試著切開一小塊，因為不習慣西餐刀叉，顯得笨手笨腳。

覺到頭頂一道道目，顧向北抬起頭，迎上錢嘉熙嘲弄的眼神，他勾起角，怪氣問道：“怎麼了，不會吃西餐嗎，需要找人幫忙嗎？”

此話說完，整個房間安靜下來，都看顧向北作何反應。

錢嘉熙又道：“你這些年跟著師頌南也算是吃過見過的，應該不是不會吃西餐吧？”

“會。”顧向北咬牙切齒。

錢嘉熙皮笑不笑，善解人意似的，說道：“各位諒一下哈，咱們這位顧向北來自旅安鎮，可能今天是第一次吃西餐，別介意。”

有人問：“旅安鎮是哪，怎麼沒聽說過？”

錢嘉熙“熱心”道：“農村而已，沒聽過很正常。”

又有人問：“那我們師老板也是旅安鎮出來的咯？”

師頌南臉極其難看，尤其在聽見“旅安鎮”這三個字后，幾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事到如今，顧向北明白了，今天的確是場鴻門宴。

錢嘉熙不滿足私下的侮辱，他要當著所有人的面，當著師頌南的面，讓他丟臉，讓他抬不起頭。

時時刻刻提醒他的出，是不配與在場所有人為伍的。

他忍無可忍，怒氣沖沖抬起眼，也不想管丟不丟人，反正是錢嘉熙先找事，他不如好好掰扯掰扯。

“錢…”

“哥！”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顧向北不可思議地看向師頌南，對方站起，攔住他即將發作的脾氣。

師頌南鐵青著臉，攔住他，“哥，先吃飯吧，吃飯，別再多說了。”

錢嘉熙揚起下，眉眼飛挑，他看向顧向北的眼神好像會說話——“你看，連師頌南都不站在你這邊了”

顧向北垂下眼，坐下了，并不是因為他咽下這口氣。

就是在那一瞬間，覺得沒必要了，他爭論再久，哪怕是跟錢嘉熙大打出手。

他的出不會改變，就像多年前在師頌南高中時期火鍋店的那個午后一樣。

從頭到尾，會被“旅安鎮”三個字中傷的只有師頌南一個。

他跟師頌南之間最大的隔閡，名為出，也永遠不會消弭。

師頌南沒變過，他慕強，富，自尊心強，始終認為自己是富家爺出。

多年以來什麼都沒變，是他天真而已。

顧向北坐在角落的暗，看著面前那塊牛排，用刀叉切下去，帶，帶。

猩紅的混合黑胡椒，躺在盤子里。

惡心得想吐。

只要一切開，水就止不住的涌出來，流淌在盤子里。

他看著邊的人大快朵頤，看著他們用舌頭品嘗著漿，看著他們自己為高端的作。

一口，又一口，惡心。

他試著自己叉起一小塊，抿進里，腥臭順著舌頭，食道，一路通向胃里。

半生不，像般茹飲。

他再也忍不住，拿起紙巾，吐出里的碎。

錢嘉熙及時送上嘲諷，他道：“怎麼了顧向北，剛才不會切，現在吃不慣嗎，用不用服務生給你個全啊。”

所有人都在笑，笑那句“全”，笑顧向北稽。

西餐里沒有全的牛排，喧囂上流的房間里也同樣容不下一個沒有出的可憐人。

師頌南沒有關心顧向北的，沒有關心他的窘迫，他站起，拉著顧向北的胳膊走出門。

遠離是非。

也不讓自己丟臉。

“哥，你先回去吧。”師頌南眉頭擰疙瘩，臉上是失，是窘迫。

就是沒有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