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胖小半天才打通師頌南的電話，等待的時候他有點生氣，不明白在這種危機時候，師頌南那小子還擺什麼大明星的譜。

終于接通，他道：“喂，師頌南，我哥說同意明天見你了，你來吧。”

原本以為電話那邊的師頌南應該激涕零，無比珍惜這次和好的機會，誰想師頌南聽完后沉默不語，猶豫著，呃了一聲。

胖小奇怪：“你呃什麼呃？”

師頌南問道：“診所的診斷結果出來了嗎，是什麼？”

“營養不良。”胖小回憶著道，“但是醫生也說條件有限，這里小診所查不出來，的還得去大醫院接著檢查。”

他接著道：“你也別擔心，我覺得我哥不會有什麼大事，一來他還年輕，二來本來吃飯再加上奔波勞碌，這才累病的。”

師頌南聽完，舉著手機沒說話。

他在猶豫。

猶豫到底是拋下一切去見顧向北，還是抓住這絕好的機會去談師彥生的項目。

一個他了多年的人，另一個，是他追尋多年的夢想。

師頌南覺得，自己好像正面對著一個比“我和你媽同時掉水里，你先救誰”更加艱難的千古難題。

正憂心著，錢嘉熙走進來，他掛斷跟胖小的電話，問道：“錢嘉熙，師彥生那邊的合作能不能延期談？”

錢嘉熙一臉好笑地看著他，冷笑道：“延期？你別開玩笑行不行，你以為你是多大的腕兒，師董還得求著跟你合作嗎，我告訴你，師董馬上啟程去國，只有明天有空，你不去可以，自然有別人擔當代言人，你想清楚。”

師頌南被這一番話唬住，不敢再多說。

左思右想，他還是把顧向北放在靠后的位置，他覺得不過是一次營養不良導致的低糖昏迷而已，就算晚一天去見他，應該也沒事。

師頌南想當然認為，顧向北會和從前一樣，理解支持他的夢想和事業。

想到這，他給胖小發去短信，容還是心編輯的。

“許國龍，計劃有變，明天我要面見師彥生商議全球代言人的合作，實在沒有辦法趕去，但請放心，我已經購買后天的機票，一早就能飛去見我哥，還請勞煩你轉達。”

信息發出去，他想著，得把好消息告訴顧向北，于是又編輯一條，寫到：對了，記得告訴我哥一個好消息，就說師彥生主來找我尋求合作，冰釋前嫌了。

做完這一切，師頌南自認為安排妥當，歡天喜地跟錢嘉熙準備明天的會面去了。

胖小收到消息，一向心大的他都覺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轉達，過病房的玻璃窗，看見里面奄奄一息的顧向北，覺得他哥真是太可憐。

都這副樣子了，竟然在師頌南眼里還比不過一個不是親生父親的師彥生。

但是話總要轉達，胖小著頭皮，推門進去，把師頌南的短信原原本本念一遍給顧向北聽。

顧向北側著耳，聽得很仔細，仔細到胖小都念完了，他還是沒反應。

胖小見他這樣，覺得害怕，輕聲喚道：“哥？”

顧向北回過神，說道：“你再念一遍。”

胖小又念了一遍。

隨著他一字一句復述師頌南的意思，顧向北那張憔悴的臉上竟然浮現出細微的笑容，到最后他居然開始哈哈大笑，笑得眼角帶淚，笑得上的針頭管子掉了一地。

胖小看不懂。

于三春也嚇了一跳。

門外走進來個護士，中午換藥的時間到了，顧向北收斂起笑容，老老實實配合工作，任由針頭重新他浮腫的手背，任由繁復的醫療械將他牢牢綁在床上，彈不得。

“胖小。”顧向北的聲音聽起來翁聲翁氣，“我了，你幫我打一壺水去。”

“好。”胖小不疑有他，拎著水壺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于三春和顧向北。

于三春知道顧向北心里的苦，卻不知道事到如今該說什麼話能安他。

眼睜睜看著顧向北一個鐵骨錚錚的男人，小小一團躺在床上，因為過分消瘦，揚起下后的結清楚可見，一路到鎖骨都不見一。

于三春道：“向北哥，別太難過了，師頌南他——也是不知道，不是真的不在乎你。”

顧向北沒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他終于再也無法冷靜自持，假裝笑容的面對所有。

在于三春面前，顧向北已經不想裝堅強了。

于三春看著他眼角的淚珠一滴滴留下，從發穿過，在枕巾上留下一灘深深的水印，顧向北閉著眼，揚起臉，哭得渾抖。

“向北哥。”于三春握住他的手，那雙手冰冰涼涼的，因為肝腹水帶來的水腫，漲得厲害。

顧向北一張臉都已潤，他睜開眼，眼底布，絕般著天花板。

末了，他輕輕嘆息，“算了，算了，都算了。”

說完，顧向北啞著嗓子，艱難朝于三春笑笑，說道：“三春，幫我眼淚吧，手上都是針管，我手抬不起來。”

他哭，于三春也想哭，淚眼朦朧站起，拿著手絹輕輕替顧向北去眼淚。

那眼淚越越多，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也終于崩潰，一把撲在顧向北懷里，抱著他，邊哭邊道：“向北哥，你這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顧向北抬起眼，連目都已渙散，沒有任何神采。

他淺淺皺著眉，所有的疼痛都在無時無刻侵擾他的頭腦和，痛不生。

“三春，真疼啊。”

顧向北哽咽一聲。

“真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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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頌南沒想到的是，跟他談合作的人本就不是師彥生，師彥生不過安排公司的市場部負責人跟他對接，對待他，就跟對待一個普通的合作藝人沒有兩樣。

他心心念念幻想的父子重逢戲碼沒有實現。

年人的世界有時候殘酷又簡單，你覺得自己是一回事，實則別人就懶得搭理。

師頌南夢碎了，也放棄了。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場無厘頭的春秋大夢，這場豪門貴公子的夢，早就該在多年前的旅安鎮終止了。

努力再久，他上流淌的脈都跟師彥生沒有半錢關系。

他就是天生的野種，從不該自詡高貴。

師頌南公事公辦，麻木著，簽完合同，走完流程。

那天一整天，他的心都極差，差到從師彥生公司出來的時候，面對記者狗仔的鏡頭都沒能出一個笑臉。

他想把這段壞心向顧向北訴說。

也還好，明天的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和他哥見面了，他們或許已經和好，靠在一起，像從前一樣，彼此安，彼此支撐。

師頌南想著，手機響起，一看正是胖小。

他趕接起，以為是顧向北有什麼話想對他說。

信號連接，胖小那邊竟然又是一陣哭嚎鬼，醫院人員腳步繁雜，各種信號儀滴滴作響。

各各樣焦急的喊聲一下子涌師頌南耳朵里，揪著他一顆心發慌。

胖小終于說話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哭，囫圇半天才勉強聽完整一個句子。

”師頌南，我哥好像不是營養不良那麼簡單。”

“他剛才突然吐了一大灘，現在人已經送進搶救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