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還有件事。”沈云亭道,“勞你派一隊信得過的銳日夜守在軍營門前,切勿讓軍中時疫泛濫的消息傳到突厥親王耳中,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永寧侯道:“好,我立刻派人。”
略謀劃了一番,沈云亭代完要代的事,轉離營。
永寧侯忽住他,喚了他的字:“思謙。”
“還有何事?”沈云亭回頭。
永寧侯頓了片刻,道:“我們小禾心思單純,你可千萬別欺負。”
沈云亭忽笑了極輕地應了聲:“嗯,讓欺負我。”
*
軍中患時疫的將士眾多,嘉禾投醫帳中一忙就是一整日,待夜里才有時辰休息。
卸下上沾滿藥和的圍,摘下面罩,跑去不遠靜謐的小水邊上清洗了一番手和臉。
眼睫上滲著小水珠,微一睜眼水瀲滟。
有人從后遞了只水壺上前,道:“夫人辛苦。”
嘉禾癟了癟道:“我說了好多遍了,放妻書都給了別我夫人。且眼下軍中危急,不是談說的時候。”
沈云亭應道:“我清楚。”
“所以……”他盯著嘉禾水瀲滟的眼睛,問,“如若這次我們能順利度過難關,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同我圓滿一回?”
第83章 意料之外
周遭忽靜了下來, 沈云亭屏息著嘉禾,心下忐忑,濃長的眼睫微微著。
越簡單的人的心思他越難猜。
“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嘉禾道。
西北夜風刮起沈云亭上袍, 涼意席卷全。
嘉禾道:“重生了可是過去的傷痛不會因為重新活過來就消失不見。即使重新活過來, 我還是那個我, 沒有變得更聰慧更。”
“那重生還有什麼意義?”嘉禾抬眸向沈云亭,“我想是有的。重新活過代表著我還可以重新選擇將來要走什麼樣的路。”
“若是我愿意選擇你,一定是我從心里接你,而不是因為強迫、同、不甘、仇恨,只會是因為你值得被選擇。”
沈云亭輕聲“嗯”了聲:“那你愿意嗎?”
“我……”嘉禾正開口,不遠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嘉禾朝發出聲響的地方去, 瞥見一截灰角, 紅著臉掩咳了幾聲。
駱遠拄著拐杖嘿嘿笑著走了上來:“不好意思,路過打擾了。”
駱遠的時疫已經痊愈,在戰場上的傷也漸漸開始恢復。
“傷兵營缺人, 我先去忙了。”嘉禾低頭抿窘迫地跑開了。
沈云亭掃了駱遠一眼,涼颼颼來了句:“你路過的可正巧。”
駱遠白了他一眼,拄著拐杖慢悠悠走了。那眼神仿佛在告訴沈云亭, 他就是故意的, 偏要給你使點絆子。
軍中時疫比想象中更嚴重,因著染時疫的多是帶傷的士兵,用藥需更謹慎, 恢復也比尋常人要慢。
嘉禾每日起早貪黑,煎藥配藥,替傷兵包扎傷口,忙得連話都顧不上同沈云亭說。
另一頭, 沈云亭收到了來自突厥親王和州永安王的回信。
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
永寧侯營帳,沈云亭問永寧侯恭聲問:“州援兵已在趕來的路上,若是有了州的援兵,岳父覺得我軍能有幾分勝算?”
永寧侯駐守涼州二十年,論對涼州局勢和敵我兩邊兵力的了解程度,無人能出其右。
永寧侯神凝重道:“七。”
沈云亭深思片刻后問:“如若戰敗,岳父以為最壞的境是什麼?”
永寧侯直言道:“屠城,生靈涂炭。”
沈云亭默不作聲沉思,永寧侯上前拍了拍沈云亭的肩膀。
沈云亭一頓,卻聽永寧侯道:“放心,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突厥人野蠻殘忍,骨子里帶著侵略和征服,一旦城破,屠城是必然,越是拼死抵抗,突厥人殺得就越狠。”
“如若到時真的抵擋不住。”永寧侯抬手取下頭上將軍戰盔鄭重道,“我便以涼州主帥之名,靠降突厥。”
“輸死抵抗固然氣節可追,可賠上涼州幾十萬人的命去換一份氣節,這些人中間有尚未經人事嗷嗷待哺的嬰孩,有對未來充滿的男,有含飴弄孫守著家門的老者……這些人都死了不值當。”
“我嘛一條老命,在戰場上撿回過好幾次命,這些年算是多活的,賠了也就賠了。小禾有你,景玄也家了,陛下看在我永寧侯府多年功績上不會太過為難他們。”
永寧侯說得輕巧。一生殺敵鐵骨錚錚,最后雙膝屈服于敵人鐵蹄之下,保住了全城人的命,等來了援軍,自己卻因屈辱以殉國。
沈云亭想起了前世保家衛國馳騁沙場的永寧侯,到頭來卻落得埋骨他鄉千萬人唾罵的下場。
他沉下眼道:“我們會渡過難關的。”
至現在還有七分勝算。
軍中悄然準備著大戰的來臨,嘉禾一頭扎進了傷兵營里,沈云亭忙著排兵布陣。駱遠傷剛好便投了前線陣營,揚言要親手滅了突厥親王的氣。
康復的傷兵越來越多,州的援軍也在趕來的路上,日出日落,一切皆在穩步行進。
到了第九日,清晨時分沈云亭便派人在軍營門前守著等著州軍來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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