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微道：“什麼夢。”

“夢見小時候的一次生辰。”趙錦繁道。

那大概是趙錦繁最不想回憶的一場生辰。

“記憶中那次生辰前兩日，因為圍獵時被捕夾所傷，困在山坡下等到快天亮才有人找到我，傷口腫得厲害，回去后發了場高熱，病了好些天才見好。”

生辰那日，傷口腫得最厲害。

“但昨夜夢里卻不一樣。”趙錦繁看向荀子微。

“哪不一樣？”荀子微食指在里面轉了兩圈，把留在夾中的粘帶出來。

趙錦繁子一抖，眼睫覆上水汽，著聲道：“我夢見了你。”

“夢里你出現在了那場圍獵，我了傷但你很快就找到了我，因為及時理了傷口，回去后我并沒有發高熱。回去的第二日夜間，你來探了我，念了《論語》給我聽。”

荀子微愣了愣，告訴道：“我想你我昨晚也許做了同一個夢。”

趙錦繁道：“同一個夢？”

荀子微道：“我夢見自己上京去見你，初見在獵場，你給昭王下套被我撞見，之后聽說你不見了，我便去進山去尋你，照著你往日的習慣，推測你會去的地方，很快就在山坡上看見了你拋出來的料，順著這個線索找到了山坡下的你。之后的事，你也知道，我送你回去后，又去探了你一回。”

趙錦繁朝他眨了眨眼：“你是不是還帶了兔子和香料給我？”

荀子微道：“嗯。”

趙錦繁佯裝生氣地“哼”了聲。

荀子微忙問：“怎麼了？”

趙錦繁手圈住他的腰，往前一帶：“留了兔子，人卻不告而別，我很生氣。”

荀子微道：“對不……”起字還未說出口，就被趙錦繁堵住了。

說很生氣，所以要懲罰他。荀子微心想，這哪里是懲罰，分明是最好的獎勵。

浴池濺起一大片水花，晶瑩的水珠順著荀子微的發，一滴一滴落在趙錦繁白皙肩頭。荀子微低頭，吮走殘留的水珠。趙錦繁垂眼看向清的水下，他緩抵慢進，原本是來清洗的，結果沒洗凈，反弄更臟了。

趙錦繁不明白，為何他們會做這樣一場共同的夢，但無論夢境還是現實，他都會來到邊。

從浴池里起，荀子微拿干凈的帕子替干發。趙錦繁穿上服回到寢殿，夏日的風一吹，烏發很快便干了。

荀子微坐在鏡前替挽了發，戴上金銀編結出的冠。剛梳完發，五歲半的小阿瀾跑了過來，彎著眼甜地朝趙錦繁道賀：“母親，生辰吉樂！”

趙錦繁抱起兒輕輕在臉頰親了口，小阿瀾被親得咯咯笑，出潔白的小牙齒。

早朝之上，眾臣討論黃河水患防治改進，以及明年開春科舉等事，等朝事畢已接近晌午。

依照往年慣例，皇帝生辰要舉辦萬壽宴，使萬臣來賀。趙錦繁不事鋪張，下旨一切從簡，將每年一次的萬壽宴改為三年一次。

今年恰好不辦。宴不辦，但生辰還是要過。荀子微擺了一桌盛的晚膳，母倆加上做飯的爹，一家三口和和樂樂用了頓晚膳，又去太池上泛了會兒舟。

岸邊一早備好的煙花簇簇升空，在黑夜里綻開五彩斑斕的華。簡單的生辰，無限的喜悅。

泛完舟，看完煙花，小阿瀾著眼睛打起了哈欠。荀子微看著犯困的兒一笑，抱起瞇起眼睛的小阿瀾和趙錦繁一起回紫宸殿。

把兒放進被窩，兩人一道回了寢殿。

如意來稟說：“各國使臣為賀陛下生辰送來的賀禮，都已點收在庫。”邊說著，邊將禮單呈送給趙錦繁。

趙錦繁隨手翻了翻禮單。

荀子微問：“今年都送了些什麼？”

趙錦繁看著禮單，回道：“北狄王送來的是用萬彩雀羽加冰所織就而的霓裳羽，波斯王送來的是鑲寶石瑪瑙琉璃鏡……”

荀子微道：“都是好禮。”

趙錦繁沒把他這句話往深想，直到數日后，穿著半敞開的羽，赤腳站在能照出全的鑲寶石瑪瑙琉璃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和在后托著小腹的荀子微。

荀子微盯著鏡中的，說：“趙臻你看上去很。”趙錦繁抿著不說話，但他偏要想盡辦法讓發出聲音。幾年下來，他的悅技巧已磨煉到爐火純青，知道怎樣做能讓出聲。

夏日蟬鳴聲陣陣，寢殿燭火晃晃，白燭蠟沿著燭落，琉璃鏡映出腳邊暈開的水跡。

夜里，從浴池回來后，趙錦繁力地靠在榻上問了句：“你不累嗎？”

荀子微道：“正值壯年，不累。”

趙錦繁：“……”

荀子微看不語，立刻道：“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趙錦繁朝他擺手道：“今日不必了。”

荀子微道：“好，那明日。”

趙錦繁：“……”

不過次日他沒能證明。他們在宣政殿集議，直到深夜才結束。朝政之事常是如此，忙起來沒個頭。連續半月的忙碌過后，總算迎來了一段較為清閑的日子。

八月酷暑，烈日炙烤著大地，蟬聲愈發吵耳。趙錦繁和荀子微帶著兒去往山莊避暑。

京郊碧青山，幽靜秀，溪流清泉淙淙流經山道，兩邊古樹參天，遮云蔽日，皇家別業坐落于其間。

前往山莊的路上，荀子微與同乘一輦。起初他們討論了黃河漕運及橋梁建設，說完正事后，離山莊還有好一段路。

輦車自寬闊大道行至山間。兩人靜靜的坐了會兒，荀子微拿起小桌上的杯盞飲了些水，趙錦繁輕瞥了他一眼，從他沾了水跡的，一路掃到他滾的結。

趙錦繁問：“你很嗎？”

荀子微道：“嗯。”

正值盛暑天，輦車里放了冰塊，上仍然有些微汗意。

荀子微問：“你不熱嗎？”

趙錦繁答：“熱。”

車廂又是一陣沉默，忽地他握住了掌心，十指相扣，彼此的溫過掌心傳來，之前他們從未試過在輦車里。

趙錦繁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當他湊上前時，沒有拒絕，明知一簾之隔有他人騎馬在側。

荀子微說：“不必覺得不自在，想要就是想要。”他說他知道怕，他會很小心，不讓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察覺到在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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