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面副駕駛座的廖音,不經意間從后視鏡里看到兒媳婦通紅的臉。
季舒楹側著頭,看著車窗外,小巧的耳廓里戴著一副白無線耳機,仿佛在聽歌。
但雪白的耳尖尖都浸潤著,緋紅瀲滟。
廖音明明記得,出醫院之后,季舒楹的神就已經恢復正常了。
有些納悶,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年輕人玩個手機聽個歌也臉紅啊?
*
下午,季舒楹跟林真真按照預約的時間去試紗。
頂奢品牌的婚紗一般都需要提前一年左右進行預約試紗,定制周期短則六個月,長則八個月甚至一兩年,原定的婚期比較匆忙,肯定是來不及了,只能將目標轉向稍低一檔的一線婚紗品牌。
因為是預約的頂級貴客,現場提前清了場,整個下午只為他們服務,店員熱而又不失禮節地接待了們,請進專屬的VIP室坐定,上了茶歇后,再請季舒楹挑款,一件件地介紹。
“這件的蕾裝飾是亮點,披肩搭配也會很好看……”
雖然有專屬SALE圍繞著季舒楹,幫忙穿戴繁重的婚紗,但實際試穿時卻出了一些問題。
因為懷孕的緣故,的腰圍比之前漲了不,不過并不顯懷,所以季舒楹平常穿正常服的時候,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甚至看不大出來。
但婚紗普遍對材要求極其嚴格,腰圍很小,很細,細到一種嚴苛的姿態,以便能襯得新娘纖腰盈盈不足一握,季舒楹試了幾套,上效果都不太滿意,又不敢束縛得太,怕影響到寶寶。
如果選擇將腰圍放松一些,那麼上鏡效果又要差許多,季舒楹照著鏡子,眉頭不自覺地擰起。
婚紗,婚禮上至關重要的一環,希自己不論是拍婚紗照,還是婚禮當天,都能漂漂亮亮的。
試了一下午,晚上到家后,季舒楹打電話給裴遠之。
“那些婚紗,漂亮倒是算漂亮,但我懷著孕,穿著都不好看……”
季舒楹側躺在床上,語氣有些低落,黑發如綢緞地鋪開來,間夾著薄薄的蠶被,下的四件套不知何時換了新的,如云,像是埃及長絨棉。
即便躺著很舒服,但還是掩不住心頭上浮的煩躁和委屈。
那邊,裴遠之在京市酒店的商務套房里,晚上剛跟裴氏主家的人應酬完回來,還有律所的工作等著理。
他一邊打開筆記本,一邊接季舒楹的電話,聽出語氣里低低的失落,作頓了頓,“不會的,你穿什麼都好看。”
“你又沒看到,怎麼知道!”
季舒楹正因為懷孕導致上鏡效果不好,煩躁著,一聽裴遠之這麼敷衍的話,更生氣了,火氣十足地嗆過去。
倏地,一個念頭冒出來。
“要不……婚禮延遲一下吧?等寶寶降臨之后,我們再辦婚禮。”
季舒楹眼睛一亮,越想越覺得可行,現在本來就因為婚期太倉促,許多配置選項都要將就,也沒能約到頂奢品牌,如果能延期到生完寶寶后再辦,這期間很長一段時間,足夠他們慢慢準備。
想要一個華盛大的婚禮,要自己能漂漂亮亮、完無瑕地出席。
不要將就,也不要留下一憾。
“可以。”裴遠之將手機放到旁邊的ipad支架上,視線落在眼前的屏幕上,鼠標點擊的聲音清脆而又富有節奏,“婚禮安排聽你的。”
裴遠之沒有意見,季舒楹舒服了,開心了。
只是開心不過三秒,眉頭又皺起,季舒楹咬擔憂道:“那你爸媽那邊……”
裴伯父和廖伯母未必會同意。
畢竟之前婚期是兩家長輩在一起選了個良辰吉日,現在季舒楹想延遲婚禮時間,肯定也要告知并說服兩家長輩。
兩個家庭的結合,不是的一言堂。
“我爸媽那邊,給我。”
裴遠之低沉穩重的聲音很有安全和信服,“至于鐘伯母那邊,如果你不好辦,可以推到我上。”
簡而言之,就是可以把鍋甩到他上。
“從小到大,我媽最寵我了,肯定會依我的。”
季舒楹信誓旦旦,“你只要搞定你爸媽那邊就行。”
裴遠之‘嗯’了一聲,想起什麼,“伯母跟伯父……進度如何?”
提起這件事,口某
名地沉了一下,季舒楹吐出一口氣,“已經立案了,到時候我會陪媽媽出席。”
“需要幫忙嗎?”裴遠之問,“我可以牽線介紹一個主攻婚姻家事方向的朋友,在這個領域比較權威。”
以裴遠之的人脈和資源來看,季舒楹相信他所說的‘權威’,是真的權威,不摻雜任何水分。
沉思了一下,而后道:
“媽媽那邊的團隊是從鐘家借的,也是老牌可靠的,之前聽我媽講進度還算順利,且有決定證據……這樣,如果一審敗訴的話,再請你朋友來介?”
裴遠之應了一聲,“也行,開庭什麼時候?”
“怎麼?”季舒楹不懂為什麼裴遠之問這麼詳細。
“我把那天空出來,陪你旁聽。”裴遠之說。
季舒楹分外意外,沒想到裴遠之會這麼說,“萬一撞上你重要工作的時候呢?”
“陪你比較重要。”
裴遠之如是答。
季舒楹對他說的話半信半疑,但最終還是將開庭的時間告訴了裴遠之。
萬萬沒想到,婚禮延期的事,廖音和裴賀彬那邊答應得很快,表示一切給小夫妻兩定奪,婚禮改期到以后,是可以的。
反而是季舒楹給鐘冰琴打電話代,了挫。
一聽季舒楹說想要婚禮延期,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辦婚禮,理由是現在試過婚紗發現上效果不好,鐘冰琴就有些沉默。
顧忌著兒還懷著孕,鐘士用詞比較委婉:“我建議你先辦婚禮,不然等生了之后再辦……不太好看,你知道的,你外婆外公那邊的親戚們,都比較在乎面子。”
跟季茂明決裂,回鐘家之后,不論家里人看在父母的面上,多麼溫和寬容,私下的議論,是不了的。
深知輿論的苦,不愿兒再走經歷過的路。
“什麼好看?什麼不好看?為什麼要按照他們的定義來辦事?”
季舒楹蹙眉,不理解,“婚禮想怎麼辦,什麼時候辦,不該是我們自家人商量嗎?結婚的是我和裴遠之,又不是他們。”
“我就想要漂漂亮亮地擁有一個完婚禮,而不是匆匆忙忙、留下憾。媽媽,當初你想離婚……外公那邊不也是勸你,讓你為了面子就這樣過嗎,但你從始至終沒有搖過,有些事,一分一秒都無法忍。”
最后,季舒楹總結道:“所以說,別人的看法不重要,自己過得怎麼樣,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鐘冰琴沉默了一會兒,有些被說服的跡象。
最終還是拗不過兒,點了點頭,“好,我沒有意見,只要你開心就好。”
白晝漸長,日升月落。
月歷上的時間翻篇,來到八月。
清晨八點半,S市湖寧區,第一人民法院。
提前半個小時趕到法院門口,過安檢,上樓,座。
裴遠之出差還沒結束,但訂了最早一班的機票回來,聊天框里最后一條消息定格在早上六點,裴遠之登機時,發過來的【等會兒見】。
座后,季舒楹下意識看向旁聽席,法庭不大,四排的深紅座位坐滿了人,除了外婆外公和鐘家的親戚外,季家也來了人。
一眼去,都是有些悉的面孔。
有點張,也有點害怕,還是有些恐懼,恐懼法庭上也許會發生父母爭執、互相攻擊,以至于口不擇言的慘烈畫面。
季舒楹不敢想,也有些不敢面對那些證據。
再看一眼鐘士,還在翻看等會要念的起訴狀,神從容,季舒楹手握住鐘士的手,才發現母親的手也冰涼,掌心卻浸了冷汗。
握著,更用力地握著,仿佛將的力量,也進一步渡過去。
開庭時間是北京時間九點整,然而直到八點五十五分,被告席仍只有代他辯護的律師,沒有季茂明的影。
遲遲未出席。
“我方當事人季茂明,因在國外出差,路途遙遠,通不便,實在無法回國出席,因此,由我代為出席。”
被告律師低聲對書記員道,提了季茂明親自簽字蓋手印的授權委托書和份證等材料,以及書面意見。
一切核對完畢后,九點整,法座。
“是否對對方出庭人員有異議?”法看向鐘冰琴這邊。
鐘冰琴:“沒有異議。”
“是否收到相關法律文書?”
鐘冰琴:“收到。”
慣例詢問完,法又看向季舒楹,同樣的問題,“是否申請回避?”
季舒楹:“不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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