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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86章 明月照渠

  濃稠的雷漿在高穹翻滾，一勺烏雲，混淆了半鍋人間。

  姜的眸也因之有暗，他問：「何以陛下會知道神俠的消息呢？」

  越到本屆大會靠近終章的時候，負責這一切的人，越被炙烤，越在火上忍。  ＳＴＯ ⓹ ⓹．ＣＯＭ為您帶來最新的小說進展

  衛國、蘇秀行、熊問、陳算、邊嬙……

  觀河臺這裡烈火烹油，整個天下不時墜落火星。噼里啪啦地炸響。

  無形的力將人熬煎。

  全神瞧著臺上，看起來對比賽非常關注的魏玄徹，注意到洪君琰頓了一下。

  心想聰明人大概不必問這個問題。但隨即又想，姜還是問了，說明這個「聰明人」視之為無意義的問題……大概對他很重要。;

  「哈哈哈，你不會以為朕跟神俠有什麼勾結吧？！」

  洪君琰收斂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認真：「朕說的是，朕願意傾國相助，幫你揪出他來。朕畢竟是從道歷新啟活躍到現在，虛長幾歲，比老弟你看得多一些……對這個世界，有一點的認知。」

  臺上的戰鬥正進行到激烈關頭，那柄名為「君雖問」的長劍，正引天雷之罰，橫掣高臺。

  傳承自規天宮的法家雷刑，和蓬萊島的道宗雷法有所不同，其更注重於天規地矩對破壞者的懲戒，是對自然之雷的推舉……而蓬萊島更注重於「我心即天心」，是強調自對雷霆的掌控。

  雷貫於水，順著八方匯的瀑流瘋狂蔓延。左殊卻馭鴻鵠之意，以【星漢】為輕紗……絕雷而高上，一時冠帶縹緲，如神似仙。

  「縱觀過往行事，神俠一開始還循義而行，以理想自鳴。慢慢的就有了變化，現今在所有已知的平等國人里，他是最不擇手段的那一個。自上次放出【執地藏】後，尤其如此……長此以往，此人必為天下禍。」;

  姜語氣誠懇：「陛下心懷黎庶，又兼護小弟，願意幫手，自是再好不過。」

  洪君琰只是看著他：「但這事並不容易。」

  姜出聲笑道：「洪大哥常說和我是忘年之，肝膽相照。我以為咱們之間的，不必談易。」

  「怎麼能說是易呢？」洪君琰的臉上冰霜化去，笑得比鎮河真君自然得多：「你我兄弟相稱，相攜人間。你幫幫大哥，大哥幫幫你，禮尚往來罷了！」

  姜拱了拱手：「陛下心擴萬世，意有乾坤，唯恐還禮太薄，掂量不了您的重！」

  「不先聽聽看，朕要你做什麼嗎？」洪君琰問。

  「洪大哥！」姜懇切地喊了聲，語氣認真：「小弟很有主站到臺上說些什麼的時候，我這人出不高，小家子氣，從來只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這次黃河之會，有賴於天下支持，發展現在的樣子，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其實我已倍艱難！無非天下期盼，不得已勉力持之——」

  他如此誠懇地看著洪君琰，姿態不可謂不謙卑：「您的小老弟，是個不夠聰明的人，一時只能做一件事。您若真的想幫小弟，等本屆黃河之會結束了，我再來和您談神俠的事。」

  洪君琰靜靜地看他一眼，轉回去，繼續看臺上的比賽。

  旁邊的魏皇更是看比賽看得非常認真，這時還為左殊的道喝了一聲彩：「泱泱大楚，果然人傑地靈。今有殊，不遜當年左鴻——這門道使得太巧妙了！」

  「你猜六合之柱上面的那幾個人，這時在聊什麼？」洪君琰目視前方，悠然道：「鎮河真君拒朕萬里，朕與你同進同退。你與齊帝親近，同牧帝好，跟楚帝談笑風生！他們可有跟你說些什麼？」;

  姜沒有半點兒脾氣的樣子，溫和地笑：「咱們三個在這兒閒聊，也不曾對旁人開放。您剛才說的這些話，難道都可以旁人聽？」

  「朕只是想告訴你——天下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站在六合之柱上面的，一種是被六合之柱圍在裡面的。」洪君琰淡聲道：「上面的人只有六個，被圍在裡面的人，是我們。咱們應該站在一起。」

  「陛下想做的，也無非是站上去。甚至把上面的六個變一個。」姜笑道：「陛下，我跟您，可稱不上『們』。」

  洪君琰並不否認，只道：「此一時，彼一時也，這道理古今皆然。彼時的事彼時再說，我現在和你說的便是『此時』。」

  姜便道：「此時此刻，我只想在我的劍圍下，有限的自由和心安。彼時彼刻會如何，誰也說不準，但我想——或如此心。」

  「看來鎮河真君是個沒有什麼野心的人……」;

  魏玄徹坐在那裡，一點菸火氣都沒有，渾不見先前提戈對洪君琰的兇意，這會兒像個老好人。在旁邊話，也得非常自然：「壁立千仞，無則剛嘛！」

  「恰恰他是要得太多的人！」洪君琰淡聲道：「封侯拜相，列土封疆，乃至個人偉力，超無上，都不算太大野心。是他可以求，而無人攔的事。但你看今天，他在做些什麼？這個世界會任由他來拿嗎？」

  「洪大哥言過矣！我從來不覺得自己能夠拿什麼。」姜認真地解釋：「除了我無法迴避的親人朋友。有些事只是恰好我走在這條路上，恰好力所能及而已。」

  「如果。我是說如果——」洪君琰仍然看著臺上，聲音悠悠：「如果確定衛國這件事是景國乾的呢？明天就是外樓場魁名賽，你們黃河之會賽事組，怎麼確保盧野不會到干擾？」

  「衛國兩郡之屠，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衛國還有首郡，衛國還有更多的普通人，盧野只有十七歲……他真的還敢全力出手嗎？」;

  雪原的皇帝又問：「黃河之會正賽選手，季國的那個熊問……他死了。你知不知道？是誰殺人，以比賽之序？這會干擾到景國的選手，還是齊國的選手呢？又或者他們生出底氣來？」

  「這世道如此之，臺上正要戰的宗門弟子、小國天驕，還敢盡其勇力嗎？」

  「朕看這吳預就已經畏手畏腳！」

  「鎮河真君，你在管嗎？你……管得過來嗎？」

  洪君琰問的語速並不快，但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砸下來，如山傾海覆。

  沒有加注任何神通道法，卻勢有萬鈞，叩問本心。

  你們所辛辛苦苦維繫的所謂黃河之會的規則，真能抵抗世間最強的勢力，規束世間最的拳頭嗎？

  如果不能。

  你在堅持什麼。;

  如果不能。

  還奢談什麼公平！

  姜並沒有沉默太久。

  他這樣對洪君琰說：「中央帝國自有擔當，我相信他們不會這麼做。」

  「有賴於諸方支持，本屆黃河之會才得以順利舉辦。諸方以誠待我，應該不會有影響比賽的事發生。」

  「我只能管臺上的事，管不了臺下的事。」

  「甚或有些事砸到了臺上，超出我這柄劍所能有的承擔，我大概率也只能低頭。」

  「我只能做儘可能的事，而無法做超出我能力範圍的努力，只有這七尺之軀，獨行於此，不能無限制地滿足人們的期待。我越是往前走，越明白那句話——人力有窮時。」

  他的手輕輕搭在椅背上：「陛下就是想聽到這樣的回答麼？想看到我的怯懦，委屈，不得已。」;

  「但這些又有什麼呢？」

  「我早已面對過了。」

  「我早知沒有絕對理想的世界。我也不是什麼絕對理想的人，更不奢得到絕對理想的結果。」

  他拍了拍這椅背：「第一個魁首已經出現了。洪大哥，我們就聊到這裡。」

  無限制場的決賽，幾乎了大楚小公爺一人的表演。

  賽前躍真的吳預，沒能貢獻出人們期待中石破天驚的表現。倒是以真境的修為，憑藉對法家律令的彩掌控，將戰局拖長，承了更多的攻勢，讓左殊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他的道天才。

  用賽事解說呼延敬玄的話來說——

  「此戰之後，天底下最前沿的水行道，革新過半。」

  「玄階水行道，會以左殊今天的創造為主流。地階水行道如何發展，要看左殊將來的創造。」;

  評價不可謂不高。

  或許有他作為霸國真君，維護霸國面，有意彰顯國家制優越的因素在。

  但也確實是演武臺上的華麗道，征服了很多觀眾。

  至於這場決賽本，在真正看得懂比賽的人眼中，確實稱不上彩——尚且不如左殊和薩師翰那一戰激烈。

  吳預的戰鬥意志非常值得商榷，他很賣力，但不夠拼命。

  楚人抱魁而歸，觀戰席上歡呼不絕。大楚左氏這一代兄弟兩人，分別是兩屆黃河魁首，自此也當傳為佳話。

  新晉的黃河魁首正登天階，為國展旗。

  笑眼溫和的主裁判正往臺上走。

  冥冥之中有人道之落下來，落在神霄凰旗之下，點在左殊的眉心。;

  姜仰看著天階上如此神秀的貴公子，臉上出溫暖的笑意。

  他繼續走，在臺上轉，面對所有人：「承蒙大家支持，本屆黃河之會已至尾聲。第一位黃河魁首已經決出。第二位第三位也已經不遠，他們還有十四年的時間來再次證明自己，我相信未來的十四年，屬於他們。」

  「我非常非常謝，所有人對本次大會的貢獻。」

  他就在臺上，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才起。

  人們頭接耳，不明白他忽然上臺說什麼。

  「諸方長者自握乾坤，卻將這樣大的一件事付我這樣的年輕人，這是人族薪火相繼的神。豈不見天鼓轟傳，人文燧明？」

  「我不敢有負期待，行亦忐忑，坐亦兢兢。」

  「從來不肯耽擱一刻修行的太虞真君，默默地在觀河臺陪了大家很多天。道一之劍，自守天驕。他懶於諸事，卻甘願提劍在手，為這些人族的未來護道。」;

  「日進斗金的黃舍利，積極奔走四方，辦本次黃河之會種種商業活。也如諸位所見，辦得紅紅火火——不是為了自己賺錢，的財富早就能夠陪壽盡真君！」

  「有一個太虛決議，我們暫時還沒有來得及公布——本次黃河之會賺取的所有收益，將用於在整個現世範圍，廣泛地建立太虛義學。」

  「它不是涉及超凡的學院，只教大家讀書寫字。它不跟各大勢力爭搶人才，只針對家境貧寒、有心讀書而無此力者。其實它主要招收的是現世範圍的孤兒，可以視作依託於太虛幻境的養濟院。」

  「有人說他們飲之水，志在洗滌天下髒污。我也曾為之容，我以為此言振聾發聵！」

  「我樸素地希有朝一日河清海晏，這天下再無髒污，讓他們洗滌。我樸素地希，所有人都可以喝上乾淨的水，不用再去！」;

  「我所將心向明月，是因明月亦照渠！」

  「太虛義學將以現世顯學為授課基礎，延請各大顯學宗師共編教材。兵家姜夢熊軍神、法家吳病已宗師、儒家陳樸先生、墨家舒惟鈞長老、釋家照悟禪師、道家虞兆鸞掌教——排名不分先後，只是各位宗師答應參與此事的順序——他們均已接太虛閣的邀請。」

  這些宗師都是姜一個個敲門請來的，普通人讀書的教材雖然看起來很不起眼，終歸各大顯學繁盛的基，是世上千千萬萬的人。

  唯獨虞兆鸞……

  這道家的宗師，姜想了很久，也不知該找誰。便將這事給李一——其實是想讓李一順便幹了這活兒的。結果他「嗯」了一聲，轉頭就把虞兆鸞請來了。

  姜在臺上繼續道：「再比如凌霄閣主葉青雨，為本次黃河之會賽事，投大量前期資金，又以財神之名廣布福佑，使得大會順利開始……」;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諸位親朋好友，德心仁士，臺上無法一一列名。在此一併謝。自有疏怠慢之，唯請諸君見諒。想來諸君憐我，不至怨懷！」

  他再次深深鞠躬。

  然後直起來，便如青松立人間：「借著本屆黃河首魁的福氣，我在此宣布三件事——」

  「第一件，本屆黃河之會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主持黃河之會。往後自有天驕在，自有擔責者……不必我在。」

  這件事倒是沒誰驚訝。往屆裁判雖有連著主持幾屆的，畢竟那時候的裁判沒什麼權力，做不這麼多事。

  當姜展現他藉由黃河之會改變現世的力量時，就註定下一屆不到他上場。

  「第二件，今日之後，我將永遠退出太虛閣，將絕對公平的權力，還給太虛道主。若太虛閣中定額九人，我推薦福允欽坐在那個絕對中立的位置。世上或許只有相對的公平，但擁有如此之多水族行者的太虛幻境，理當有一名水族坐在太虛閣里。」;

  姜溫聲地笑：「當然，我只是推薦，可能年齡不符或者別的什麼原因，人選，有待諸方公裁。」

  此言一出，天下譁然！

  誰也沒有料到，席太虛閣，借著太虛幻境的東風扶搖而上，如今是天下第一知名真君的姜，竟然在這樣的場合，在他功舉辦黃河之會，最如日中天的時候……

  宣布退出太虛閣！

  且不論天下議論如何洶湧，就連觀河臺現場，應該是達顯貴、既得利益者聚集的場合，都有人高聲問為什麼！是不是被誰迫！

  姜只是平放雙手，下全場喧聲。

  他平靜地宣布了決定，就像已經想好晚上吃什麼。

  「鑑於大家這麼急切。」

  他笑著道：「第三件事——外樓場魁名賽提前，不等明天了，現在就開始籤。」

  「盧野，於羨魚，龔天涯，計三思……請登臺來。」

  「非常榮幸，能夠見證你們最榮耀的時刻。」

  明天還是晚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