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暗未暗。

長安街，車水馬龍一路向西追著晚霞而去。

三月的北京還是春意料峭，四月便只剩下春和景明。

有了上次的教訓，周頌宜不敢再開窗，懶洋洋窩在男人懷里，揪著他的領帶，皺又展平。

“哥哥，Ann回來了。”

意有所指地小聲嘀咕，抬頭看向上方正認真辦公的男人。

男人下頜線勁瘦凌厲，直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斯文拉滿。

“嗯，但我覺得你現在不用上中文課了。”

沈霽淮薄白的指尖在平板上輕點，迅速回復著工作郵件，進度條拉到最下面，果然看到了林斯不久前發的熊貓領養郵件。

他將平板放到小家伙眼前，

“你的熊貓，搞定了，在基地里面養著，你可以加上這個飼養員的聯系方式，他會每天給你發視頻，等下個月，可以帶你去基地看看它。”

周頌宜瞟了眼平板便移開目，揪著男人雪白齊整的襯袖口，繼續道：

“Ann可以來家里陪我玩的對吧？”

“你覺得呢？”

沈霽淮不答反問。

周頌宜慢吞吞地爬起來，跪坐在男人大兩側，摘掉他的眼鏡架在自己鼻梁上，抱著他的脖子開始乎乎撒：

“可以的吧哥哥，可以的可以的，怎麼會不可以呢......”

沈霽淮失笑，幫把鼻梁上的眼鏡扶正，雙手托著的后腰防止摔下去。

他很想說不可以，但小家伙一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樣子，他只能先答應下來把人穩住。

黑低調轎跑七拐八拐在一座四合院前停下，墻頭有白月蘭探頭。

圈子里的人都在催沈霽淮帶著人出來玩。

于是他做東，挑了個干凈安靜的私人會所。

三令五申不準那幾個玩的帶不三不四的人過來，真要帶只能帶正牌友和老婆。

清凌凌的月像層薄紗籠著四方院子，院里正中央是一株開得盛大的玉蘭，陣陣幽香隨風漾。

薄西故推開窗便看到兩道影出現在門口，揚聲嚷嚷道：

“哎喲，我們大老板來了，妹妹哥哥在這兒！”

昨兒他才聽說，薄澍之那個臭小子居然被邀請去了沈家舉辦的賞花宴，把他酸的連踹好多腳還不解氣。

薄西故喊這一嗓子，把昏昏睡的李政聿給震醒了。

他了酸脹的眼睛，擼了一把手邊正玩小汽車模型的小孩兒，打著哈欠說：

“什麼時候結束，我老婆還等我回家給按。”

薄西故聞言轉揶揄道：

“天天老婆老婆，你除了老婆還知道什麼？”

李政聿瞥他一眼：

“所以什麼時候結束？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陪老婆。”

最近那個孫子回國了，他可得防著點兒。

薄西故：......

正無語時，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沈霽淮牽著人在空著的沙發上落座，掃了眼茶幾上擺的零食，挑了袋薯片撕開，淡聲道：

“今晚怎麼玩兒？”

周頌宜嚼著薯片兒，發現今晚來的人都是已經見過面的。

除了對面沙發上那個小男孩兒，白可。

好奇地看著他，小家伙也在看，呲著一口小白牙，笑得乖巧。

薄西故目不離氣漂亮的，懶洋洋道：

“等剩下幾個到了，打麻將怎麼樣？”

沈霽淮又捻了塊薯片喂過去，問要不要玩兒。

周頌宜點了點頭:

“可以試試，我看天天玩兒，應該好玩兒的。”

咬下薯片，發現那個小孩兒看著笑得更開心了。

是想吃薯片兒嗎？

從男人手里拿過薯片袋子，沖他晃了晃。

果然小家伙臉上笑容果然再度擴大，那口小白牙可極了。

“你早說你們要打麻將，我就喊.....”

李政聿說著已經出了手機，薄西故沒好氣道：

“喊你老婆過來是吧，閉吧你，妻奴。”

“謝謝夸獎！”

周頌宜正準備把薯片遞過去時，李政聿眼疾手快地攔住：

“別，他爹不給他吃這個，這祖宗扁桃脆弱得很，一吃就發炎，高燒不退。”

周頌宜趕把薯片放回去，幽幽道：

“哦，那你不能吃了哦，小朋友。”

沈霽淮這才注意到包廂里還有個小孩兒，

“小瀾呢？”

謝清瀾是他們這一輩里面最小，生孩子最早的一個。

23歲拿到碩士學位就聽從家里安排的聯姻了，婚后一年就有了孩子。

之后是離婚，獨自養孩子，時間度算下來只有三年。

薄西故瞅了眼里間，輕嘆一聲：

“他去接電話了，估計是老爺子又有什麼指示了，他力大的喲，肯定是要在老爺子退下去之前坐上他該坐的位置。”

話落，周頌宜便瞧見一只修長如玉的大手正開前方厚重的窗簾。

接著，是一張眼如，如點絳的臉。

第一眼只覺得悉，但是一注意到男人眼角那顆淚痣，瞬間明朗。

試探道：

“Randy？”

“你們認識？”

薄西故好奇地直了直子。

周頌宜點頭：

“我認識Katrina，他是Katrina的好朋友。”

不過氣質和當時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在Katrina口中，Randy是個張揚肆意，無拘無束，呼風喚雨的太子爺。

眼前人瞧著卻是溫潤斂，儒雅隨和。

包廂瞬間陷死一般的寂靜。

原因無他，周頌宜口中的Katrina是趙家小小姐，趙西月，已經去世了。

走的那年才21歲，帶走了兩個男人。

一個沈家的沈三爺，沈昭懷。

一個江家的小爺，江凜。

圈子里聚會從不談論這件事。

一來這事兒對沈家和江家所有人打擊都很大。

二來謝清瀾當年也差點跟著去了。

但沒辦法，謝家就這麼一獨苗，他想死列祖列宗都不會答應。

謝清瀾卻抿一笑，主打破沉寂：

“我記得你，Katrina有提過你。”

周頌宜也察覺出來不對勁，轉頭看向側的男人。

沈霽淮湊到耳邊，低聲道：

“回家和你講。”

“爸爸，抱抱。”

沒有吃到零食的小團子委屈極了，張著手臂去尋最親近的人。

沈霽淮子往后一仰，小臂微曲，單手托腮，懶散地坐著，調侃道：

“瞧見沒，你小時候就是這樣。”

這小家伙小時候懶得要命，一步路都不想走。

腳一沾地就開始嚷嚷著要抱抱，不抱就躺在地上打滾，說他是壞哥哥。

眼看都六七歲了還是不愿意自己走路，他狠下心不抱，非要治治這個臭病。

但他不抱有的是人愿意抱，蘇菲萊恩，邊的朋友，一個比一個愿意抱著玩兒。

后來八歲那年，小家伙去倫敦過暑假。

一個月時間，也不知道老公爵用了什麼手段，把這個病徹底糾正過來了。

雖然還是喜歡讓人抱，但不會在被拒絕之后躺在地上打滾了。

想起小時候的功偉績，周頌宜有些害地揪了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