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如一陣疾風從眼前掠過,轉瞬間便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徐清盞手挽韁繩,回頭看了一眼。
白雪皚皚,四野茫茫,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后面隨而上的隊伍很快將他視線遮擋,他轉回頭,揚鞭催馬,向著京城的方向加速前進。
“娘子,那不就是掌印大人嗎,您怎麼不他?”紫蘇眼睜睜看著隊伍如離弦之箭呼嘯而去,不萬分焦急。
晚余癡癡著那已經變小黑點的隊伍,直到他們轉個彎消失在的視野盡頭,淚水不覺流了滿臉。
“我不能他,這個時候,他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既然如此,娘子又為何在這里等他?”
“我就是想再看他一眼。”晚余抬手抹去腮邊的淚,這一聲如同嘆息在風中飄散。
從今往后,或許終此一生,他們都不能再相見了。
這一眼,全當是最后的道別吧!
清盞!
再見!
往后余生,我們各自珍重!
紫蘇見神哀傷,心里也很不好,掏出帕子遞給。
“娘子別難過了,您不愿連累掌印大人,倒也是對的,這世上再沒有比皇宮更適合掌印大人的地方了,娘子不在了,他不用再束手束腳,定然會有更大一番作為的。”
“你說的對,沒有我,他會活得更好。”晚余接過帕子,干眼淚,“咱們走吧!”
“好。”紫蘇扶著站起,“娘子,咱們要去找沈小侯爺嗎?”
“不。”晚余果斷搖頭,“我不能連累清盞,自然也不能連累他。”
紫蘇愕然:“可是,如果不去找他,娘子為什麼還要費盡千辛萬苦逃出來?”
“為了自由,為了尊嚴,為了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晚余仰起頭,著西北方,深深呼吸了一口曠野冷冽的空氣。
寧愿在外面的廣闊天地間思念的長安,也不要在那四四方方的宮墻,帶著對長安的思念度過余生。
至在外面,思念是自由的,是無拘無束的。
不像在宮里,連一首和他名字有關的詩都不能看。
紫蘇看著的淚眼,不也跟著眼圈泛紅:“既然如此,咱們接下來要往何去?”
晚余退眼淚,環顧四野:“哪里都行,只要不在皇宮,何不逍遙?”
……
徐清盞快馬加鞭,終于在次日清晨趕回京城。
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京城的大街小巷皆是一派車水馬龍,行人如織的熱鬧景象。
他打馬經過城中最為繁華的朱雀大街,耳邊時不時聽到民眾議論,自從皇上去天壇祈福,妖妃江晚余被天降神火燒死之后,天氣便徹底放晴,災得到緩解,氣溫日日回暖,大伙也終于可以安安生生過個好年。
他不想起自己臨走前在南書房門外和晚余匆匆一別,晚余問他什麼時候回來,說他回來的時候只怕就要過年了。
如今,他回來了,年節也近在眼前,紫城里卻沒有了等他歸來的人……
冷風灌腔,心仿佛被剜了個大,淋淋的疼。
他一陣猛咳,嶙峋的腰在馬背上佝僂著,咳出兩眼淚花。
耳邊喧囂依舊,可他縱然繁華鬧市,卻是那樣的形單影只。
回到皇宮,徐清盞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風塵仆仆地往乾清宮而去。
剛一進乾清門,胡盡忠不知從哪里冒出來,點頭哈腰地住了他。
“哎喲喂,掌印大人,您可回來了,您要是再不回來,咱們這年都沒法過了。”
徐清盞頓住腳步,染著風霜的眉眼一片寒涼:“皇上呢?”
“皇上在咸福宮呢!”
胡盡忠下指了指咸福宮的方向,小聲道,“皇上現在白天黑夜地在咸福宮住著,把奏折都搬過去了。
白天在那里理政務,晚上和江人同室而眠,怕江人的尸腐爛,還吩咐停了地龍炭火。
那里面冷的喲,跟冰窖沒什麼區別,掌印大人,您快去瞧瞧吧!”
徐清盞面驚詫之,什麼也沒說,越過他,徑直往咸福宮而去。
到了咸福宮,孫良言正抱著拂塵守在西配殿的廊下,看到他來,立刻激地走下臺階去迎他:“徐掌印,您可算回來了。”
徐清盞向殿里看了一眼,什麼都還沒看到,心底已經泛起麻麻的痛:“江人,到底怎麼回事?”
孫良言拉他往旁邊走了走,把這幾天的事和他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徐清盞默默聽著,中途一次都沒打斷,直到他說完,也沒有任何反應。
孫良言猜不他心中所想,雙手合十求他:“掌印快些進去瞧瞧吧,皇上就等著你回來呢!
眼瞅著要過年,宮里還要大宴群臣,皇上一直這樣,誰的勸都不聽,咱們能指的也只有您了。”
徐清盞微微頷首,在他肩上拍了兩下,邁步上了臺階,獨自往殿里走去。
還沒進門,就聽到幾聲輕咳從室傳來,他循聲走過去,站在門口往里看。
屋子不大,確實如胡盡忠所說,冷得和冰窖沒什麼區別。
祁讓一明黃,外面披著黑狐裘,坐在窗下的書案前批折子。
后墻的床上垂掛著白紗幔,紗幔后面,約可見一被白布覆蓋的軀。
徐清盞怔怔地盯著那軀,腳上如同墜了千斤巨石,怎麼都抬不起步子。
祁讓似乎有所應,停下筆向門口看過去。
看到徐清盞風塵仆仆站在那里,黯淡的目瞬間有了神采。
“你回來了?”
他嘶啞開口,撐著書案就要站起來,凍到麻木的手腳不聽使喚,子趔趄了一下,厚重的狐裘落下來,出他清瘦的形。
他真的瘦了好多,眼窩凹陷,下上是泛青的胡茬,本就冷峻的廓看起來更加鋒利,就連龍袍穿在他上都顯得格外寬大。
“皇上當心。”徐清盞疾步走過去,雙手將他扶住。
祁讓抓著他的手臂,借著他的力道穩住形,沒有任何寒暄,指著那張床,盡量讓自己語氣保持平靜:“你去看看,那是不是。”
徐清盞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用滿面風塵掩蓋心中萬千緒:“皇上都不知道是不是,為何還要在這里守著?”
祁讓張張,半晌,才緩緩道:“只有這里離最近了。”
徐清盞心復雜,不知道該說他是深還是活該,扶著他,和他一起走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