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還是他工部的吏,怎麼看都像是工部心中有鬼,意圖對徹查此案的公主不軌。
簡直令人百口莫辯。
蔣則鳴屏息片刻,謹慎開口道:“此人平日只負責整理文書等瑣事,本并不知他今日為何行刺公主,不若將人由殿前司細細審查,工部上下必全力配合。”
蔣則鳴就差把這人與他不寫在臉上了。
“查自然是要查的。”程慕寧將沾了的帕子疊方塊,說:“不過眼下最要的還不是這件事,行宮坍塌突然,其中蔣大人心知肚明,圣上要追責,本宮雖奉命詳查,但到底工部是蔣大人做主,沒有大人幫襯,本宮只怕也有心無力。”
蔣則鳴頓了一下,說:“本已依照公主的吩咐,將這些年的記檔與賬本呈上,不知是哪里做得不夠……”
“蔣大人是說這本工部所有的營造查驗都合格的記檔嗎?”
蔣則鳴道:“公主不知,營造查驗有特派吏,皆是數人一組,所有人無異議方可通過。”
蔣則鳴不愧是混跡場多年的老頭,字字句句都不忘將自己摘干凈,即便查驗有紕,他也并未經手過這個環節,要追究,也是追究旁的人。程慕寧笑了一下,說:“可最后簽字蓋章的是蔣大人,這些年蔣大人就沒有疑心過哪一營造有問題嗎?我看上年有地方洪澇,派去督查修筑堤壩的是何大人,此后不到半年堤壩便坍塌了,這事怎麼沒在記檔里呢?”
“好像是有這麼一樁事。”蔣則鳴思忖了片刻,說:“恐怕是記事的吏了此事,公主知道的,工部事多,也不是事事周全,不過這回事了結后,本定將這些記檔再細細整理一遍,查缺補嘛。”
程慕寧只笑看他,沒有立即應話。
蔣則鳴這些年實則只空掛了一個尚書的名頭,工部里那些腌臜事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不想管。坐到這個位置的人,不可能沒點察言觀的能力,程崢與許敬卿武德侯的關系,程崢對工部睜只眼閉只眼的態度,蔣則鳴要想保全自己,只能裝傻充愣。
他也的確功了,且看許敬卿在工部大干戈,還沒換掉他這個尚書便可見一斑。
然而長公主揣審視的目太人,蔣則鳴被盯得久了,臉上那游刃有余的神態也一時有些繃不住。
正當他要開口緩解僵局時,只聞后傳來,程慕寧落在他上的視線也略有松,蔣則鳴剛一轉頭,就見裴邵邁了進來。
蔣則鳴又是一嚇,竟這麼快。
他忙拱了拱手說:“殿帥來了,公主在我工部遇刺實乃我等疏忽,明日早朝我定親自向圣上請罰,眼下這人,還要煩請殿前司細細審問。”
態度簡直不要太好。
然而裴邵卻沒有理他,他徑直看向程慕寧脖頸間的劃痕,然后轉向周泯。
周泯了,臉難看地垂下了頭。
裴邵面上看不出緒,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把人押下去,自行領罰。”
周泯作為殿前司撥給公主府的將,近護衛竟還能讓人把刀子靠近公主的脖頸,這不是工部的疏忽,而是他的疏忽。這樣大的錯誤,裴邵雖沒說怎麼罰,但作為裴家的人要有自覺,說也得挨上五十才算得上領罰。
他不敢為自己辯駁,應聲便押著刺客下去了。
程慕寧起,看向周泯的背影說:“其實事發當時我讓他去隔壁值房請了蔣大人,他這才沒能及時攔下那人。”
被點到名的蔣則鳴轉過,想了想說:“的確如此——”
“他是侍衛,天塌下來也得跟在公主邊。”裴家冷然道:“什麼差事該應什麼差事不該應,他心里得有數。”
蔣則鳴了鼻子,點頭說:“的確如此。”
裴邵話里責備的是周泯,但程慕寧覺得自己好像也被罵了,揚了揚眉,下意識手去脖子上的傷痕,就聽“嘖”地一聲,下一刻手腕便被面前的人擒住了。
他很快就松開,有點煩地撇開眼。
程慕寧笑了笑,“那殿帥現在將我的侍衛從我邊遣開,一會兒就有勞殿帥送我回府了。”
不等裴邵回答,程慕寧便說:“去裴府吧,你看我這個傷,說不準那匕首上也抹了毒,還是讓荀大夫瞧瞧才安心。”
裴邵看那紅紅的傷口,一看就十分健康。
迎著程慕寧落落大方好像毫無他想的眼神,裴邵沉默,然后道:“嗯。”
這邊蔣則鳴眉梢一挑,浮想聯翩,正走著神,程慕寧臨要邁出門檻的腳微微一頓,回頭道:“蔣大人。”
蔣則鳴回過神,“公主可是還有吩咐?”
程慕寧淡笑著說:“蔣大人眼觀六路,明哲保也要看境況,本宮奉的是圣上的旨意,還大人,不要與我為難。”
蔣則鳴臉略變,剛拱起手,還沒來得及說話,程慕寧已然邁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第37章
工部給軍單隔出了間房,周泯將那低階小吏押下去審問。小吏名常遠,別看揮刀時一臉視死如歸,這會兒真死到臨頭了,便開始哆哆嗦嗦,還沒厲聲問幾句便已淚崩,但里卻仍不吐半句實話:“沒、沒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殺公主!”
“你要殺公主?”周泯看他的手,冷臉嗤道:“你與公主能有什麼仇什麼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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