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和軍之間各有不同,能當裴邵的眼線,只能是殿前司的軍。裴邵翻開冊子掃了眼,說:“不用,給其他人。”
衛嶙應是,這便退下了。裴邵闔上那冊子,想了想,沒有往宮外去,轉頭邁中。
得益于殿前司的差事,他在后宮幾乎來去自如,即便這會兒巡防的是侍衛司的軍,也沒有人敢攔他。扶鸞宮里靜悄悄的,紀芳坐在門檻上打盹,待人站在他面前,烏地黑影擋住了,他才恍若夢中驚醒,猛地起,了角說:“殿,殿帥怎麼來了?”
裴邵沒答,只四下一掃,說:“人都去哪了?”
紀芳忙說:“公主夜里沒歇好,正乏著呢,奴才怕宮人腳步聲太重再吵著公主,便將人都打發到外頭去了。殿帥稍等,奴才進去通傳一聲。”
裴邵“嗯”了聲,耐心站了片刻。
程慕寧午后小憩了一會兒,剛睜眼就聽到裴邵的聲音,紀芳站在簾子外,不等開口,便聽道:“請殿帥進來。”
這里是室,尋常就算接見外臣也是在偏殿,紀芳若有所思地應了是,趕忙出去將裴邵請了進來。裴邵也很輕車路,簾子一挑,問也不問一聲就進到了里間。紀芳跟在他后,放下的竹簾猛一下拍在他臉上,他腳下一頓,著鼻子輕咳一聲,識趣地停在外頭。
好在就隔了道簾子,還能勉強聽到個三言兩語。
只聽程慕寧溫聲道:“剛散朝就過來了,是有什麼要事?”
裴邵繞過寢殿里那座雕著大周輿圖的座屏,程慕寧坐在案幾邊添茶,臉上還出了一道枕頭的痕跡。幾日不見,眼下烏青明顯,裴邵看了眼,在對面坐下,說:“沒睡好?”
程慕寧“嗯”了聲,把茶遞給,“認床。”
裴邵住茶盞的指尖微頓,不由抬了抬眸。程慕寧說話的神一本正經,剛睡醒時的惺忪眉眼看起來慵懶又無辜,無論說什麼樣的話,都會讓人懷疑是自己想多了,但裴邵知道不是,他準捕捉到了對面人低眸時那轉瞬即逝的狡黠。
裴邵只停頓須臾,微瞇了下眼。他往里送了一口茶,把眼里那點危險的緒了下去,才說:“今日早朝,衛嶙授任了步軍司指揮使。”
程慕寧顯然還沒來得及知道這個消息,眉頭一挑,但表并不驚訝,對這個結果,似乎早有所料,說:“看來要恭喜衛將軍了。”
裴邵道:“可我聽說,公主昨日與圣上提議讓高銘回來接手步軍司。”
如果不是知道裴邵并不想在這個時候接手步軍司的話,這句話聽起來更像是一種質問。但他們都心知肚明,結合聞嘉煜遞出的消息,衛嶙一旦拿下了步軍司,接下來必定有大事要發生。
而裴邵沒有拿掉趙氏兄妹,就代表著他不打算避開許敬卿挖下的陷阱,這是要借力打力的意思,可這同時也很危險。程慕寧昨日并不是想勸說程崢換掉衛嶙這個人選,而是要博得程崢的信任,以便之后能夠撇清關系,這也是給裴邵留一條退路。
畢竟唯有自保方有余力顧全大局,裴邵不可能看不出的用意,犯不著為了這事與為難。
程慕寧沉片刻,余看到竹簾輕晃,紀芳捧著湯藥進來了,福至心靈,說:“我只是覺得衛嶙太年輕,眼下還難堪大任,在殿前司磨練幾年再升調任比較穩妥,高銘之前雖有不周之,可他到底比衛嶙資歷深。”
“公主是信不過衛嶙,”裴邵看著,說:“還是信不過我?”
紀芳低頭走近,只覺得屋里的氣氛似有劍拔弩張之態,心里不由泛起嘀咕,這是吵架了?
他擱下湯藥,有心緩和道:“公主,太醫院剛送來的,趁熱喝吧。”
可程慕寧沒有理他,視線始終落在裴邵上:“殿前司調度的是前的軍,圣上信你,我又怎會不信?”
“圣上,又是圣上。公主替圣上著想,卻沒有想過我的前程,我裴邵只從朔東來,靠著皇恩浩才走到今日,可京中群狼環伺,周遭皆是虎視眈眈之人,公主看不到?”裴邵語氣漸冷,嘲弄道:“公主看到了,看到卻無于衷,為的不就是能將我拿在手里。可惜,今日讓公主失了。”
“既然知道皇恩浩,殿帥就該恩戴德才對。”程慕寧平靜的語氣在此刻卻顯得涼薄,“殿帥如今位高權重,也不要忘了本宮姓程。”
“公主這是怪我逾矩了。”裴邵扯了扯,說:“那我眼下不應當坐著,我是不是得跪下再與公主說話。”
四目相對,氣氛愈發冷冽。
紀芳當下有點后悔,不該為了多聽兩句進到里間。他有心開口緩和,但幾次話到邊,又咽了回去,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只得后退幾步,踮著腳尖往外走。
簾子一掀,便迅速閃了出去。
這時銀竹捧著一疊餞要進去,紀芳趕忙將攔在門外。他著口,好心提醒道:“別去別去,里頭正吵著呢。”
“啊。”銀竹遲疑道:“不是殿帥在里頭嗎?”
“可不是。”紀芳低了聲音,道:“我看那架勢,都快打起來了,話說前陣子公主不是住在裴府麼,這,還沒好吶?”
話音甫落,里頭果真“砰”地一聲響,紀芳深吸一口氣,道:“看,都摔杯了!”
銀竹頓步,也不敢再上前了,只是心下疑,好端端怎麼吵起來了?擔憂地站了片刻,可里頭卻忽然靜了下來,一點聲響也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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