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有人誕下皇嗣，若還是個皇子，那他這個傀儡皇帝就沒有了用。

程慕寧偏了偏頭，“所以……靈嬪的孩子？”

裴邵不可置否地頷首道：“圣上興許是猶豫了許久，藥下得太晚了，六個月大，險些要了靈嬪的命。”

程慕寧怔住了，“宮里傳言靈嬪這胎是許嬿……”

“運氣不好，藥效發作的時候撞了上去。”

怪不得，謀害皇嗣那麼大的事，程崢并沒有往下深究，原本以為是許嬿得寵，又有許家托底的緣故，現在看來是程崢心里清楚此事與許嬿無關。

乍然得知這些，程慕寧心下有些復雜，沉默地轉著手里的茶盞。

程崢登基后逐漸變得多疑冷，邊的忠臣良將沒被猜忌，手足也可以拋棄，殺掉一個沒有型的孩子，似乎也算不上什麼天大的事。

“那這次許嬿小產，也是他做的？”問罷，程慕寧忽然反應過來，說：“他那珠串不是避子的麼，許嬿怎麼有孕的？”

裴邵沉一笑，卻沒有答話。

程慕寧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正是百爪撓心的時候，揪住裴邵的袖，“不要賣關子，快點說。”

這時有人叩響槅門，是周泯的聲音，“公主，藥熬好了。”

程慕寧只好先松了手，“進來吧。”

周泯這才推門進來，擱了藥就要退下去。

“周泯。”程慕寧忽地住他。

周泯頓步，回頭道：“公主吩咐。”

程慕寧視線從他眼下的那點泛紅瞥過，說：“我聽說趙萍的狀況不大好，你替我去看一看，案子還沒有結清，犯人死了可不好。”

周泯怔了怔，五大三的人眼眶竟然倏地紅了，只是下一刻又躊躇地向裴邵，“主子，我……”

裴邵端起那藥盞說：“是讓你辦差事的，𝒸𝓎不想去就換個人。”

“不，不用。”周泯忙說，“這就去。”

說罷他激地朝程慕寧躬了躬，帶上門退了下去。

裴邵側目過去，說：“論收買人心，還是公主更高明。”

程慕寧一笑，也看向他說：“我就不能是真心的？”

裴邵挑著沒有說話，把手里的藥盞遞給。

這作無比嫻。

程慕寧微微一頓，心領神會地接過藥盞，把湯藥輕輕吹出一片漣漪，著勺子攪拌的作卻很慢，有意拖延似的說：“剛才話還沒說完。”

裴邵卻盯著手里的藥，“嗯，先喝藥。”

程慕寧角微僵，皺著眉頭盯著藥碗，深吸一口氣，下一瞬卻是自己仰頭含了一大口，然后撐桌跪起，靠近了矮幾另一頭也不的裴邵。

齒相依間都是苦的味道，待裴邵把藥都咽下去后程慕寧便要撤開，這人卻摁住的后頸沒有讓走，要把所有藥味都渡干凈。舌尖反復被舐，苦的味道停留得愈發久，分開時程慕寧被那余味沖得整張臉都皺起來。

沒有了平日氣定神閑的姿態，蹙起的眉頭里添了幾分的憨，“裴邵。”

裴邵卻是笑了。

偏偏這人笑起來很好看，程慕寧那點郁氣想被人掐了火苗一樣，當即就只剩兩縷青煙了。

摁著桌角平復氣息。

裴邵在這時斂起了笑意，勾起的角變了若觀火的淡然，說：“你可能得進宮一趟，皇后許久不出棲宮了吧。公主，該去探病了。”

……

太醫院日夜都沒個清閑，一條門檻不知道絆倒了多人，就連平日里最擅長懶的孟佐藍都忙得沁出了汗，兩眼直溜溜盯著秤砣桿上的刻字，再把藥往墊紙上一倒，旁邊的小十指飛快地分好藥。

這時門外邁進來個著著石青袍子的卷須太醫，著氣說：“珍妃的藥配好沒有？圣上的安神藥可有人去煎了？裴府回來的太醫在哪里，今日怎麼沒有見到殿帥的病案？圣上問起來，是誰去說？”

看袍服上的補子就知道他大一級，是太醫院的院正吳有宜，一把年紀正是要退下的時候，底下太醫難免勤懇，即便這樣忙碌也還要分出神來答他的話：

“珍妃的藥差一味玉丸，太醫院沒有，正讓人去侍省取了，圣上那邊鄭公公盯著人煎藥呢。裴府的三個太醫剛回宮就被珍妃宮里半道截去，這會兒估還在瓊瑤宮呢。吳太醫您也瞧見了，不是懶，人手真的不夠。”

吳有宜著汗，嘆氣說：“知道了，皇后那里還病著，得派兩個人去把平安脈。”

那個太醫又說：“皇后那里向來是廖太醫把脈，不要別人，連煎藥都不讓旁的人上手。吳太醫，廖太醫這是要高升了吧？”

吳有宜道：“我們只管給主子看病配藥，其余事不該問的別問。宮里當差要穩，升不升的不要，要的是自己的腦袋。”

話音落地，不及那太醫悻悻應是，就見門外邁出個纖細的人影，繡鞋和聲音一并落地，說：“怎麼了，誰又要掉腦袋了？”

眾人神一驚，手里不管抓著什麼都匆匆放下了，拱手行禮道：“公主。”

唯有吳有宜把頭稍抬了些起來，驚惶地說：“公主怎麼來了，可是殿帥？”

“不是，吳太醫莫慌。”程慕寧笑笑，說：“本宮幾日不在宮里，聽聞珍妃出了這樣大的事，便想親自過來問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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