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上)
從朗伊爾城回來以後, 時間仿佛按下了加速。
小朋友前幾年,都是一天一個樣子。
從去年的初春到來年的盛夏,溪溪小朋友也學會了很多。
學會走路以後,爸爸媽媽要出門去學校, 會在門口主要寶寶和親親, 等爸爸媽媽都抱完親完,才拉著阿姨, 揮手聲氣說拜拜。
學會說話以後, 有時候溫檸下課早,沈淮序給發微信,溪溪聽到了會屁顛屁顛把手機遞過去, 說:“爸爸、爸爸。”
意思是爸爸發信息來了。
黎的書房基本沒關過門, 一開始是擔心溫檸懷孕出意外,現在是擔心小的不小心磕了了。
溪溪偶爾也會調皮,比如爸爸媽媽在書房, 過會兒一擡眼, 小家夥就已經爬得高高的,站著得瑟、坐著得瑟……被爸爸救了無數次。
每當這時候,溫檸就轉過頭, 黑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
看桌看椅看窗戶, 就是不看父倆。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
肯定不是傳我。
或許是父母對小朋友的潛移默化,溪溪也融合了爸爸媽媽兩個人的很多。
有次一家三口出門散步, 小朋友站在橋上發呆,那個樣子和媽媽一樣,問在想什麽, 說:“我的想法都讓風吹走了……”
那時候,溫檸覺得, 小家夥以後會不會也為一個寫文字的人。
後來張文濱和宋程慧來家裏,三個醫生聚到一起的社就是用腔鏡模擬比賽,看誰用械作疊的千紙鶴更好看。
三個都實戰經驗富,兩個在黎這兩年還比沈淮序的實病例更多,張文濱勝負高漲。
疊完轉頭問小裁判,“溪溪覺得誰的千紙鶴好看?”
小朋友會說的話還不多,但周圍人的稱呼沒問題,撲到沈淮序懷裏,高興地:“爸爸。”
一句話,有人歡喜有人憂。
張文濱看著沈淮序一臉不要錢的樣,悶聲控訴,“小家夥,你以私謀公啊。”
小家夥聽不懂語,但極有眼,從爸爸懷裏站起來,再搖搖晃晃邁過去,像個小企鵝。
摟著傷心樣的醫生叔叔,乖巧甜:“叔叔,好看。”
一句話,哄得人裂到後腦勺。
張文濱也不值錢起來,“就憑這麽客觀公正的評價,溪溪想要什麽,叔叔掏腰包都買了。”
醫生阿姨也在旁邊討,“溪溪,那阿姨呢?”
小家夥換個人,在臉上吧唧親一口,“阿姨,好看。”
完全就是雨均沾,誰都不落下。
甚至溫檸這個沒參賽的人,都被評價了句,“媽媽,好看。”
醫生叔叔對此佯裝吃醋,“怎麽還搞區別對待,叔叔就是抱一下?”
醫生爸爸笑意淺淺,把自家閨抱回懷裏,冷漠道:“男有別,能讓你抱就不錯了。”
醫生叔叔對此辣評——“溪溪可真是挑著好的長,得虧沒長老沈的格,要不然這抱一下,噩夢都得好幾宿。”
醫生爸爸口才了得,“別想太多,每天抱的又不是你。”
溫檸作為被抱的人,“……”
莫名被塞狗糧的小,“……”
雖然張文濱那麽說,但溫檸覺得,小家夥格同時像兩個人。
不認識的人初見,高冷,像爸爸,見到人,明可,像媽媽。
但核堅韌執拗,認準一件事就很堅定,像爸爸也像媽媽。
自從那天後,溪溪可能是打開了某個開關,每次爸爸做腹腔鏡練習,都屁顛屁顛坐過去,沈淮序見狀,還讓上手試試,手把手教起來。
溫檸起初以為小家夥是覺得新鮮,沒想到後來卻一發不可收拾,不看醫院的手視頻,甚至連路都走不利索的時候,還要求爸爸給買豬心,開始對著視頻學人構造。
每天從學校回家,一大一小圍著桌子——解剖。
沒過多久,溪溪話還說不明白的年紀,醫學名詞已經可以張口就來。
家裏的晚飯也因此變得多種多樣,安神豬心湯、冬瓜豬心湯、鹽焗豬心、炒豬心、紅油涼拌豬心……
溫檸暗嘆一口氣,看來,小家夥倒戈爸爸的職業了。
又心想,這是生了個學霸出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也變工作狂。
小家夥年紀小小就會哄人,覺得媽媽被這個話題忽視了,拉著媽媽的手指豬心,“媽媽,你也看。”
溫檸自覺心理素質還行,只是發呆的時候直接抓上心髒,冷不丁嚇一跳,“媽媽……媽媽看到了,但是媽媽比較,寶寶先跟爸爸看。”
“媽媽,飯飯,吃飽飽。”
沈淮序轉頭,一大一小并排坐著,母倆穿著一樣的服,說話時候的小表也一模一樣。
一個是他生命的延續,一個是未來人生的伴。
他在一旁看著,心也被填滿。
父母永遠是影響孩子最深的人,無論是職業認知還是格養,但對此,小夫妻也沒給溪溪什麽力,只是適當引導,如果未來能堅持下去,那爸爸也算直接引路人。
對此,溫檸還問過沈淮序,“溪溪以後要是也學醫了,你會是虎爸嗎?”
沈淮序:“想怎麽學那是的事,我不幹涉。”
溫檸撇撇,“溪溪可真是趕上了好時候,我剛懷孕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這人還是個按分秒走針的鐘表呢。
恨不得讓的一天二十四小時按照教科書來過。
沈淮序看著故作怨氣的臉,眼底含笑,手自然搭上溫檸的腰,“有你才有現在的我。”
溫檸臉唰一下變紅,嗔怨地瞪了他一眼,也沒忘拍掉自己腰間的手。
“那溪溪會跟你一樣上年班嗎?”又繼而問。
這個教育經歷對溫檸來說實在太稀奇,也不是想當虎媽,只是純粹好奇,在年班上學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沈淮序角微勾,“順其自然就好,年班也沒什麽好的。”
被按下加速的人生,他其實不想讓溪溪也經歷一遍。
說到最後,溫檸沒忘商討,“你們下次能不能換個教學?”
“嗯?”沈淮序不明所以。
溫檸喪氣臉,“再吃豬心,我都要變豬心了。”
“有沒有可能,你們從明天開始研究翅呢?”
“或者也行。”
醫生爸爸輕笑出聲,當晚就用專業知識引小家夥,然後餐桌上終于換了食材。
月回程以後,有改變的不是小朋友,夫妻倆也一樣。
第二學期,溫檸開始準備雅思考試、為發表期刊寫小論文、研究計劃也著手選題。
沈淮序也馬不停蹄,回到實驗室開始下一篇論文設計。
研一的暑假,雅思8分拿下考試,小說寫作暫時擱置,秋初開始投論文,順手開始準備寫第二篇,研究計劃也落定終稿。
第三學期,沈淮序把學校和導師的信息拉出一個表格,溫檸據表格準備好各種證書材料,寫好CV,聯系導師幫忙寫推薦信。
第四學期春夏接的時候,功收到牛津的錄取通知書,論文答辯也一次通過。
一直到黎一年中最熱的時節,塞納河畔的日落織晨昏影,索邦的草坪上也編織出一個個夢境。
法國公立大學很給學生辦畢業典禮,學生太多,照顧不過來,基本的儀式也沒有。
或許是巧合,今年索邦文學院和理學院第一次給碩士畢業生舉辦了畢業典禮,位置選在Grand Amphithétre禮堂
出發前,溫檸久違地化了妝。
懷孕久了,慢慢也懶得化妝,每次買都得查看原料表,判斷孕婦能不能使用,幹脆就不化了。
後來開學,課程多,作業也多,換算一下,化妝加上卸妝的時間,都能再看半篇文獻,一天是40分鐘,一年就是一萬五千分鐘,244個小時。
時間上劃不來,更沒必要。
但今天出門前,溫檸對著鏡子,仔細描摹線和口紅。
太久沒化妝,手還真的生疏了不。
以前就是因為沒什麽好追求的,無法給生活找到更新的突破口,所以才會在這種細枝末節上關注過多,什麽花裏胡哨的水杯,口紅深淺的號、鍵盤的石子音和水滴音……
但現在,只要能喝水,就是好杯子、口紅3支就足以應對所有場合、電腦原生鍵盤也能敲字……
更何況,以第一名的績畢業,還順利拿到offer,所以,這種技藝衰退,屬實無足輕重。
不過畢業嘛,27歲的碩士畢業可只有一次。
溫檸最後掃了層腮紅,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手背捧著臉,沒忘臭一把。
底子好,多數時候底妝都不用塗,所以化妝的時候偏在眼妝和妝上下功夫,眼線微微上挑,偏橙紅的眼影淺淡,最後中再疊塗上一點釉,看起來像一個飽滿散發香氣的橙子。
元氣又明。
溫檸可不是客氣的人,更何況畢業這種難掩興的時候。
所以推開浴室門,就撲閃著大眼睛,湊到男人跟前問:“序序——好看嗎?”
神態像極了家裏兩只貓,搖尾親近人的樣子。
沈淮序顯然愣了下,而後回過神來,繃不住發笑。
溫檸學士服還沒換上,因為要拍畢業照,特意換了禮,系帶很細,在肩膀上看起來搖搖墜,比往日多了幾分端莊優雅。
沈淮序視線最後在上停留一秒,漫不經心嗯了聲。
“好看。”
這下溫檸愣了,好久才化一次妝。
不應該驚豔嗎?不應該多誇幾句嗎?
不滿意,就差跺腳,理直氣壯控訴:“你這反應也太敷衍了吧。”
溫檸說完,頭頂就傳來低聲哂笑,沈淮序俯住的下,溫檸怔愣跟著男人的手仰頭。
四目相對。
半晌。
角有溫熱而糲的,溫檸紅不自覺微啓。
然而想象中的吻并沒有落下,男人眼皮低垂,直視著的眼睛,聲音低磁勾人。
“要不然,你的妝就得重畫了。”
溫檸臉頰泛起緋紅,赫地在男人前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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