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念從前見過眼盲的人，他們在尋找東西的時候眼珠會不聽使喚的快速轉，又或極其遲鈍的出窘態。

他不想變那樣，從來都克制著讓自己比從前更加淡然。

現在他卻不能，在這個窄小的車廂后座上，他茫然的睜著眼睛，盡量面的向落在耳側那道滾燙的呼吸移。

下被燙熱的掌心捧住，拇指掃他的過下，他便配合的微微張開。

里確實破了，缺了一小塊。

“疼嗎？”

他聽到顧言低低的嗓音，拇指很慢的挲過角，指尖細的抖，連撲在臉上的呼吸都像是哽咽，因為克制而斷斷續續。

那麼難過而溫。

莊念的結滾，說不清心里什麼覺，他抬起手，然而還不等對方分辨出他要做什麼，車后倏地照進一道遠，接著汽笛暴躁的響了起來。

一聲接著一聲，比天上的驚雷還要讓人恐懼。

雨天霾，莊念的整個世界都是黑的，如果不是那些笛聲，他甚至不知道有人追過來了。

淺淺的呼吸一瞬間滯住，像是徒然上了凍，他全都開始發抖。

“念念...”

顧言手去抓他，又不敢太冒進恐再嚇到他。

莊念卻在這片刻猶豫間退后至另一面的車門，隨著車門打開，整個人混的跌落下去。

“南楚！”他突然提高的嗓音像是一道魔咒，讓顧言渾的都凝固了，面變得比天更為郁。

車門被重重推開又狠狠閉合，南楚沖進雨中，一路跑到莊念邊。

他蹲在地上想要將莊念抱起來，卻聽莊念冷冷的說，“拍照。”

寬大的T恤瞬間就被雨水打，的在上，他的著，摔下來時不知蹭到哪里，兩條又長又紅的印子落在左外側。

南楚怔了一瞬，立刻推翻了‘他信任他’那些可笑猜度，順著莊念的話，將此刻的荒唐記錄在手機里。

畫面里，莊念衫不整滿泥濘摔在車外，模樣倉皇，而車的顧言手上正拿著一件短，面鷙的盯著外面。

現在的世道，沒有證據捕風捉影都能將白的說黑的，何況是有切實的畫面佐證？

“行車記錄儀里應該有你從他車上逃下來的完整畫面。”南楚將手機放好，蹲下去將莊念抱了起來。

摔落下來那一刻莊念就已經覺得天旋地轉，現在連東西南北都分辨不清，雨水砸在上仿佛有千斤重，得他抬不起頭，也直不起腰。

垂著眉目，略長的發遮住他的側臉。

“我們先回酒店，顧總，你如果想和我們談談項目的事，隨時恭候。”

隔著雨幕使得視線變得模糊，莊念的聲音不大，卻完全沒有到天氣的影響，清清楚楚的傳進顧言耳朵里。

南楚將莊念放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視線落在兩條長直的上一瞬，污泥覆蓋在紅的刮痕上。

南楚這才發現他上的T恤換過，而顧言手上拿著的短也不像兩人平時會穿的服。

車里發生的事大概和他想的不一樣，也和莊念表現出的不一樣。

莊念為什麼要刻意表現出顧言對他做了什麼的樣子？

如果僅僅是想留下照片證據抹黑顧言，在車里也可以，何必弄傷自己，何必要在他面前演出慌張？

“你到底在想什麼？”南楚坐進車里，從后面抓起了的西裝外套丟在莊念上，倒車出了這條窄小的巷子，“你到底要干什麼？！”

莊念靠在椅背上閉了眼睛，啞聲說，“想項目。”

“你故意讓他帶走你，故意把自己弄這幅樣子，就是為了幾張能弄臭他名聲的照片？”南楚一掌拍在方向盤上，“如果真的發生什麼怎麼辦？”

“你不是來了麼。”莊念疲累的說，“手機有定位系統，關機也能找到我。”

“所以你就用你自己冒險？！”南楚吼道。

“大家都是男人，怕什麼。”莊念將臉轉向車外，“如果可行，我不在乎陪他上床。”

“你”

南楚還想再說什麼，被莊念打斷，他的語氣很慢，像是在談論些事不關己的小事而已，“項目的事我們兩個都不懂，怎麼跟顧言爭？”

“除了之前競標的那個項目，你還聽過顧言哪次想拿到的項目是以失敗告終？”莊念呵笑一聲，“陶總和顧言之前的關系并不像外界傳的那樣不合，說不定他們早就私下簽了合同。”

南楚向副駕駛快速掃了一眼。

“顧氏集團的對賭協議輸了就輸了，百唐科技的份丟了，你和我會怎麼樣？”

通過車窗的倒影，南楚看莊念慢慢睜開了眼睛。

指派他們兩個來干擾顧言的計劃，一個自小培養的打手，一個對項目投資完全沒接過的盲人...從一開始錢爭鳴就是在著莊念不擇手段。

莊念都知道。

他或許早就做好了放下尊嚴甚至出賣的準備。

如果今天他來的晚了，莊念一定會...

“南楚。”莊念突然他的名字，轉過頭，視線偏移在他的肩膀往下，“來幫我吧，只有你能幫我。”

南楚方向盤，線抿著。

窗外的雨還在下，遠的天濃黑沉，仿佛隨時都會崩塌墜落，沒人能在這片霾底下全而退。

“你想要我怎麼幫你？”南楚問。

莊念口的起伏停住一瞬，端的平直的肩膀倏地松懈下去，失聲發笑。

南楚輕輕蹙眉，轉頭過去，而后猛地怔住。

莊念在哭。

...

網絡上時常標榜絕是一種心態，是心境作祟而已。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絕境。

南楚從意識到自己的未來被錢爭鳴玩弄在鼓掌中時，第一次覺到了絕。

可他當時有手有腳，格健壯，手比大多數人都要好，且耳聰目明，起碼可以不顧一切的去逃亡。

莊念呢。

他醒來時被囚在國外，眼睛是盲的，做錯事就會被關起來，短則一兩天，長則幾個月。

他的活范圍只能在那棟房子里，不可以出門。

不允許私自使用手機，不允許使用盲杖，隨都有監控攝像頭監控著他的一舉一。

他是個盲人，錢爭鳴卻不準他適應盲人的生活。

他就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在食住行都需要重新接習慣的時候被砍去了手腳。

出現在他邊的每一個人都另有目的，他無人可信，沒人可以依靠更無人可供傾訴。

在南楚看來，莊念的生活就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