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枝上的積雪忽然簌簌墜落。

池硯舟手中琺瑯盒跌進雪堆，羊脂玉戒指滾落在江穗歲腳邊。

看見他頸側青筋在月下跳，像困掙不開的鎖鏈。

"你當初說過要跟我一起去看極。"池硯舟忽然抓起一把雪，冰碴子刺進掌心，"說好每年，都要一直在一起......"雪水混著從指滲出，在月白旗袍下擺洇出淡紅。

江穗歲彎腰撿戒指的作僵在半空。

看極，是初中那年約定好的事。

可是，以為自己會平安無事的。

“那里的天比這里冷。"終于開口，間泛起陳皮鴨的苦，"記得你總說我怕冷，這次......"話音戛然而止，池硯舟突然拽過左手按在自己心口。

掌下心跳震得腕間鉆石手鏈簌簌作響，鏈條硌在指節間。

"十八個春天。"池硯舟扯開黑高領，鎖骨下方赫然紋著"歲"字篆章，“從你上次倒在我懷里那刻，這里就長出了倒刺。”

“歲歲，你看，這是你。”

江穗歲突然發狠咬住他手腕，腥味在齒間漫開。池硯舟卻低笑著將人箍得更，任由將定制西裝抓出凌褶皺："歲歲，在咬深一點。"

這樣，會心疼。

那麼心，肯定不會不回來的。

過了許久，江穗歲才松開，看著深深的牙印。

看見雪地上映出兩個重疊的影子，像極了祠堂里那對同治年的青花合巹杯。

“蠢。”

江穗歲直起，扭頭，不再看他。

"要治病可以。"池硯舟將手握住腕間手鏈，翡翠硯臺在男生的掌心中泛起暖意，"我要跟著一起走。"

他抓起握戒指的手按向自己膛，"或者讓這枚玉戒卡在我的肋骨之間。"

他在，只能選第一個。

“池硯舟！你瘋了！”江穗歲回頭，冷聲呵斥道。

男生低頭一笑，抬眸凄凄的看著：“歲歲，那我還能怎麼辦呢？”

他還有什麼辦法呢？

沒有了，他只能。

“松手！不要再…說了。”江穗歲努力掙開一只手，別過眼，夠了，不要再說了。

再說下去，真的真的會…忍不住的。

池硯舟笑了一聲：“歲歲，你會選哪一個？”

“你不能丟下我！”

“我不能、不能失去你。”

男生眼眶猩紅，癡癡的看著孩，“求你了，讓我去。”

江穗歲深吸一口氣，轉過頭。

在氤氳中抬起手，翡翠硯臺倒映著池硯舟通紅的眼眶。終于讀懂那個"藏"字里暗藏的偏旁——硯池藏的從來不是歲，而是將名字刻進骨十八年的瘋魔。

“池硯舟，你不是一個人，你有你上的責任和膽子。”江穗歲看著他，“你是池家未來的家主。”

“你的后是一個龐大的家族。他們需要未來的掌舵人。”

“你還有池爺爺他們，那些親人。”

“你不該一意孤行，哪怕是為了我，都不可以。”

江穗歲看著他，怎麼可能自私到因為自己，而浪費掉他珍貴的幾年。

池硯舟搖頭：“不，歲歲。我不會耽擱的，我可以一邊陪著你，一邊努力學習怎樣為一個合格的家主。”

“池硯舟！”

“你這樣是要讓我自責一輩子嗎！”

雪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落在兩人的肩頭卻了滾燙的水珠。

“阿舟哥哥，在這里等著我回來。”

江穗歲輕輕的過男生的臉龐，終究是了語氣。

池硯舟緩緩抬起頭，那對眼眸竟紅得似要滴出來，眼眶微微腫脹，像是被無盡的哀傷與痛苦反復碾。

那片猩紅中，涌著化不開的沉痛，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所有的悲戚。

“阿舟哥哥……”江穗歲上那片，卻被反手扣住腕子按在梅樹干上。積霜撲簌簌落了滿，池硯舟的吻帶著腥氣印上角。

到了現在，他還是不敢用力。

他知道，不住自己的親吻。他查過，有心臟病的人不能進行劇烈運，接吻都存在風險。

"我向佛祖許愿了。"池硯舟將下抵在發頂，看著手鏈在霧氣中凝出水珠，"用我余生換你歲歲平安。"

他忽然低笑出聲，腔震驚飛夜棲的寒，"可是你看，連神明都怕了我的貪心。"

江穗歲回抱住他：“我不要你拿什麼換！你個笨蛋！”

的眼淚婆娑打了黑的西裝。

“歲歲，我在那麼多人面前都有了名分了，你要是不回來，我該怎麼辦？”

“還有，你還欠我一個吻。”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吻。我等你回來，再親自討回來。”

年的語調帶著懇求：“所以歲歲，你要平平安安回來。”

“好，我答應你……”

對不起。

“嗯。”

不要騙我，不然，我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

江穗歲選的日子，是他們開學的第一天。

或許真的很殘忍。

在此之前，跟溫若初，季晏川還有陸今安他們都一一告別過了，也謝絕了他們要趕來送機。

接到風聲的幾家人，喬家、季家，都曾在某個夜晚來過。

幾位老人看著年輕的孩，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卻偏偏要呆在那冰冷的病房里。

喬聞璟他們，商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當家人，那天幾乎是背過臉去的，因為他們害怕眼底的淚憋不住。

江穗歲跟個沒事人一樣，笑著跟他們所有人一一告別。

但唯獨，沒有再見過池硯舟一面。

那天分別后，江穗歲就不愿意再見他一面了。

出發那天，江穗歲在一家人的陪同下，來到了私人飛機草坪上。

“歲歲，我們走吧。”

沈清棠陪在的旁，握住兒的手。江柏宇也在，站在兒的另一旁。

江清澤把這些年他攢的所有假在一刻全部用上，也跟在后面。

“歲歲，你們先去一步。大哥隨后就來。”江清辭溫的了孩的發頂，他會盡快理好所有事。

江穗歲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好~”

“歲歲，走吧。”

江柏宇看了眼時間，該出發了。

“好。”

江穗歲回頭看了一眼不遠的建筑，單向玻璃，本看不清里面。

收回視線，堅定的踏上了飛機。

再也沒有回頭一步。

飛機緩緩向跑道，轟鳴聲越來越大。

后二樓的單向玻璃后，池硯舟呆呆的站在那里。那架承載著歲歲的飛機，就像要把他的心也一同撕裂帶走。可他只能站在原地，任由無力和痛苦將自己淹沒。

“阿歲……”

忽的，他跪坐在地上，落下一滴滴淚水。

我的，阿歲。

————

江穗歲走了。

教室里了一個影。

短短一個學期不到，孩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似乎，從來沒有來到一中，來到十班一樣。

溫若初時常會看著旁邊的空座位發呆。

季晏川和陸今安也變得安靜下來，兩人回到了理科班，開始埋頭苦學。

但變化最大的，是那個現在的第一名，池硯舟。

喬清石走了后，池硯舟就了唯一一位第一。

男生愈發沉默起來，在班里幾乎不怎麼出聲，上課也沒有在睡過覺。

無喜無悲。

可是在每一個夜晚，年總是抱著那本相冊，支撐著自己度過一日又一日，夜夜如此。

離開了，帶走了他所有的意氣。

阿歲，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