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周衍生不可置信，嗓音都在克制不住地發。

周母無力地點頭，沙啞說著：“他和兒媳婦，在F國出差的時候，出了車禍，當場殞命！”

周衍生瞳孔重重瑟，“連弟妹也……”

“兒媳婦本來是計劃在家帶孩子的，但衍新出發的時候，想著還沒帶老婆去F國玩過，便上了兒媳婦一同去出差，他想著，待他理完工作上的事，就帶兒媳婦去旅游購，卻不曾想……”

周母的嗓音哽咽著，難得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而周衍生的心靈，也在這短短的一分鐘，到了極大的沖擊！

明明弟弟衍新昨晚還和他勾肩搭背的，兄弟倆親無間地說著己話。

甚至，他那些微醺帶著醉意的話，還繚繞在耳旁沒有完全散去。

他說：

“哥，不管發生什麼，別忘了，后都有我們這些你的家人。”

“我們會無條件地支撐著你，給你力量，包容你的一切。”

“這輩子能做你的弟弟，也是我的榮幸。”

周衍生的掌心下意識地揪床單，指節用力到泛白。

周母調整好狀態，又開了口：

“你弟弟是因為你，才出的意外。”

“本來這趟差，該是你去的。”

“如今他和兒媳婦都不在了，家里還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你覺得你爸和我，還有力和能力，把這個孩子培養長大嗎？”

“我也不奢你再給我生個一兒半的，我只希，你可以留下來，替你弟弟將孩子養長大。”

“不出意外，就是周家下一代的繼承人。”

“公司那些東們，各個虎視眈眈，深巨猾，沒有你的輔佐，周家家業還不等繼承的那天，肯定就被他們瓜分得差不多了。”

“衍生，就當是為了周家，為了你弟弟，好好活著！”

周母語重心長的話，以及突然在背上的擔子，讓周衍生不過來氣。

但周母有一句話，說的沒有錯。

周衍新本來可以不用替他理公司事務，本來可以不用去F國出差的。

該死的人，原本是他！

可如今，想死的人沒死，不該死的人，卻永埋黃土……

周衍生的心難到了極點。

原本在肩上的罪惡和自責，就已經將他摧殘得支離破碎。

如今連深的弟弟，也因為他而殞命。

而他這個罪魁禍首，卻還要繼續好好活下去。

他連向他們懺悔的機會都沒有……

周衍生抬頭向天花板，破碎的眼眸里，極力制著心無法言說的無助和痛楚。

……

當天下午，周衍生辦理了出院。

他從河里被打撈上來后，一共昏迷住院了三天時間。

出院后，剛好趕上周衍新和弟妹的落葬儀式。

草長鶯飛的季節，墓園的草地郁郁蔥蔥，座座墓碑矗立于其間，埋葬的都是別人朝思暮想的人。

周衍生一白，于墓碑前，安靜地迎來送往。

沉重的落葬儀式終于結束，周衍生從周母的手里接過周衍新的孩子。

周欣怡，前不久剛滿1歲。

小家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小手抓著周衍生的一個拇指，含糊不清地喊著“伯伯”，咧笑得十分歡快。

周母道：“從今天起，就是你的孩子了。”

……

周衍生的人生，自此有了新的任務。

那就是養周欣怡長大。

也不知道周母是故意把孩子給周衍生，好斷了周衍生尋死的念頭，還是真的需要周衍生養這個孩子長大。

但不管怎麼說，周衍生都做不到丟下這個孩子不管。

孩子的父母，都是因他而死。

如果他再不管他們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那他即便死了，也沒有面去面對弟弟、弟妹啊。

好在，養孩子的過程中，周衍生逐漸發現，自己生無可、死氣沉沉的狀態，好像正在一點一滴地，被周欣怡蓬的生命力融合、化解。

小孩子笑鬧，對什麼都充滿好奇，沒了爸媽后，天天就只纏著周衍生。

他喜歡周衍生給沖喝，喜歡周衍生抱著走路，喜歡周衍生帶出去捉蝴蝶，更喜歡晚上和周衍生一起睡覺，聽周衍生給講故事、唱兒歌。

周衍生剛開始也很排斥。

緒陷谷底的時候，是沒有心照顧一個新生命的。

他只想孩子健康活著就行。

可孩子不這樣想啊！

這麼大點的孩子，正是高敏、高需求的時候。

得不到想要的，就放聲大哭！

哭勁兒還賊大，像是把吃的勁兒都用了出來！

無奈，周衍生一次次地屈服了。

從最開始，只是多抱一抱孩子，到逐漸地，和孩子同吃同睡，儼然了他的一個小掛件。

不得不說，孩子不哭不鬧的時候，還是惹人喜的。

就這樣，周衍生荒蕪已久的心靈，因周欣怡的闖，仿佛迎來了甘霖灑下。

雖不能灌溉出農田森林，但卻能滋潤他竭澤干涸的靈魂。

不久后，許思思的生日到了。

這天，他帶著周欣怡，來到了人崖。

人崖還是如之前一樣，民江河從腳下安靜流淌而過，那棵歪脖子樹仍獨自佇立在崖邊，迎風生長。

周衍生將帶來的果盤貢品，小食甜品，一一擺上。

“思思，生日快樂！”

他嗓音似水，卻也含著諸多的無奈。

1歲多的周欣怡，已經會說些簡單的話，還會下地走路了，就是還不敢走得離周衍生太遠。

不知道周衍生為什麼帶來這里，但很開心。

圍著周衍生轉了幾個圈圈后，小手就指著面前的蛋糕，又指了指自己的，含糊不清地說著：“介個，要七七（這個，要吃吃）。”

周衍生寵溺地用小勺挖了一點點油到里。

小家伙抿了一下，頓時就樂開了花：“好七（好吃）。”

“乖，姨姨。”周衍生哄著。

周欣怡不知道姨姨在哪里，但還是聲氣地了聲：“姨姨。”

周衍生笑了一下。

但很快，笑容又凝固在臉上，讓他怎麼也笑不出來。

因為他突然想到，原本，他此刻是可以抱著屬于他和許思思的孩子的。

可這一切，都被他給親手毀掉了……

往事不敢回想。

只一想，仿佛周遭就迎來無數的鎖鏈，將他牢牢困在不見一束的深淵地獄中。

“思思，你會怪我，沒有來找你嗎？”

周衍生一邊哄著周欣怡，一邊對著空氣訴說著自己的濃烈思念。

“沒辦法，我也想早一點見到你，可老天爺總給我開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

“衍新和弟妹因為我而喪命，留下了這個孩子。”

“我不能丟下不管。”

“你就再等等我，好不好？”

“等這個孩子長大人，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我就來找你。”

“如果你非要定一個準確的時間，那就在滿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向你保證，一定來找你，好不好？”

“你千萬不要走太快了，不然我會找不到你的。”

“一定要等一等我。”

“一定要等……”

說到后面，周衍生的語氣幾乎是充斥著滿滿哀求。

還有不到十七年的時間。

思思，真的可以等他這麼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