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里,周游也時常想,或許他本來就是那種想做大事的人。
對于時的流逝,他其實非常不安,總覺生命過于短暫,想要留下些什麼東西。
雖然在程安之邊,周游能到歲月的靜好,他卻始終無法再去蹉跎歲月。他想去改變一些事,卻不知道該干些什麼,于是以實現好友愿的名義,開始了自己的人生使命。
父親是新計委候補委員,周游從小就耳濡目染,知道要做事,決不能太過張揚,特別是新漢的大政方針,還由大人們把持,而自實力不足的況下。
所以關于“讓新漢人從穹頂出去”的想法,周游從沒有告訴任何人,而是自己私下里進行著準備。他需要搜尋足夠多的信息,才能構建出自己的行藍圖!
首先一個問題——阻擋新漢人離開穹頂的原因是什麼?
這需要明白穹窿外有什麼危險,先賢們為什麼要修筑穹窿。但周游驚訝地發現,這些最基本的信息,在新漢都極難找到,似乎有著各種各樣的規則限制,將許多歷史與真相,對他們十四世代盡數屏蔽了。沒辦法,周游只能退而求其次,開始從已知的信息著手。
在搜尋信息的時候,周游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很有人想過要離開穹窿,十四世代甚至沒幾個對穹窿外的世界產生好奇。所以阻礙新漢人的不止這個穹窿,還有人心。為什麼人們不愿意離開,倒是周游可以先手的問題。
在歷史課的學習中,周游對比書籍里地球的歷史。發現了新漢與地球,兩個人類社會的最大的區別——在于維系社會運作的基本理念。
新漢運作的兩個基石,是“嚴律”與“信仰”:
一個是基于嚴律的制度,衍生出來了憲章、計劃分配制、崗位貢獻制;
一個是崇尚祖先的信仰,衍生出來了先賢祭祀傳統、尊老敬老風氣、文明傳承理念。
那時候的周游,還不知道“三大律”的存在,但也漸漸明白了,“嚴律”桎梏了人的,“信仰”則麻痹了人的神。
也許它們誕生的初衷是好的,但十四個世代演化下來,這些制度終究走到了末路,并帶著新漢走向了某種極端——極端的畏懼改變!認為活在計劃與規矩下才是最安全的,認為先賢們生活的時代才是最好的!
如果舊日是完的,那還要改變干什麼?
明白了新漢人骨子里的這些想法,周游的笑容消失了一半。
他想要放棄了,即便不知道穹頂外到底有什麼危險。就讓新漢人改變思想,真的愿意踏出定居點,嘗試著去開拓未知的道路,就是極其困難的事。必須要進行一次深徹底的改革,解放新漢人的思想,用無為之治取代過于嚴苛的“嚴律”約束,用理主義取代崇尚舊日的虛無“信仰”,才能真正帶來改變!
從想明白此間關鍵的那一刻起,周游想要做的事,就從完摯友的愿,變了某種修改世界進程的宏愿。或者拋開那些宏大的敘述,就從周游自己而言,當他真正付諸行,想要嘗試著完程安之愿時,那個愿卻在逐漸異化,異化為了離于程安之本的——周游的執念。
再往后,擁有了人生使命的周游,拋開了對自智力的偽裝,如愿跳級進中心塔,開始尋找在塔外無法獲得的信息。
他知道了“生命的區”,明白了“穹窿的意義”,打聽到了“幾乎團滅的遠征”,臉上的另一半笑容也完全消失不見。
周游告訴自己,程安之的愿,可能比想象中還要難以實現,甚至有些之過急了,必須慎重行事才行。他要想辦法先獲得權力,去改變新漢人的思想,改革新漢的制度,才能讓桎梏的定居點,重新煥發出活力,經過一段時間的積累,或許才能有向外探索的底蘊。
所以周游首先要做的,就是蟄伏,不讓那些在位的老家伙們,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等到他真正掌握權力的那天,再雷霆出手,把所有阻礙他的朽木都一掃而空,改變新漢未來發展的道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只是投于中心塔研究室,看看能不能盡快恢復一些諸如食工廠一般的設備,讓未來劇烈斗爭結束后,新漢底蘊的恢復與積累能更快一些。
這個過程中,周游也慢慢看清了自己的本質——他是高度計劃人格,會把所有事拼命往前推進,卻不會留下什麼個人的空間。不管是夏諾,甚至于程安之,當他去沉下心來,為了某個使命而努力的時候,反而與所有人都越發疏遠。哪怕這個使命,本就和程安之有著分不開的聯系。
曾經,在周游的年,夏諾帶給了他一傻氣,程安之帶給了他一分天真,從而沖淡了周家父母的質主義。但那傻氣與天真,都在他獨自來到中心塔后,在面對更加于算計的常委們后,很快消散而去。自私地為使命而活著,了周游存在的意義。
但在一切準備好之前,災變卻突然發生了,這打了他一切的計劃。
請愿的隊伍到來前,周游就發覺了不對勁。一切都彌漫著悉的謀氣息,都是常委會里的那群老人們,最喜歡玩的東西。夏諾那個傻姑娘,似乎又了犧牲品,自己卻還不知道。在請愿開始之前,中心塔就明顯有人提前知道了。所以,在常委會讓周游去協調請愿隊伍時,他選擇了自己最悉、認為相對最好影響的夏諾和程安之,就是想要阻止那次請愿。
請愿的目的,雖然也是離開穹頂,但時機不對。周游自己還沒有準備好,懵懂的十四世代更沒有準備好,這樣毫無準備地離開穹窿的保護,只是去送死而已,本談不上變革。
在這一環節上,徐新年其實是失算的,徐新年也沒想到周游會在其中作梗,差點將請愿直接阻攔。如果弄了半天,即便投票通過了,請愿卻沒有遞,那就直接鬧笑話了,新投票的立依據就會消失,“二次遠征”還是會被取消。畢竟荒后,新漢再立的基礎之一,就是類似法家的“嚴律”。
沒想到,周游阻撓請愿的努力,最后卻在程安之那里出現了問題,后者不知道是鉆了什麼牛角尖,突然頂杠了起來,最終還是將請愿書遞給了常委會。
一切已經無可挽回,周游只能想辦法讓自己不要陷進去,他還有未完的使命,為了完這個使命,他準備良多,甚至在頭腦中早已做好了無數份行路線,怎麼能為無謂送死的炮灰?
他希能說余歲寒,在他眼里,余歲寒也是那種有大局觀、分得清主次的人。沒想到卻被余歲寒一通痛罵,還直接撕掉了周游的章,將他最終帶到了這片死亡的山谷中!
面對真正的天崩地裂,一切的忍與謀劃,一切的執念與使命,似乎都變可笑至極的笑話。
“為什麼要讓我簽,明明可以做更多的事,為了新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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