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太傅府的早飯時間。
裴簪雪坐在飯桌下首,看了看對面一言不發只一味給人夾菜的小叔,又看了看一旁一言不發只低頭喝粥的姜時愿。
“小嬸嬸,你是不是病了?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咳咳咳——”
姜時愿猛地一嗆,劇烈咳嗽了起來,一只手過來,拍了拍的后背。
“慢點。”
裴徹自然而然拿起帕子,手過去替了角。
姜時愿扭頭,目一下和男人對視,不知不覺地視線落在了他的薄上,剛褪下去一點熱度的臉,更紅了。
“小嬸嬸真的沒事嗎?”裴簪雪很擔心,這耳朵都紅的快滴了。
裴徹放下帕子,瞥了裴簪雪一眼:“書抄得怎麼樣了?”
裴簪雪一愣,警鈴大作:怎麼,裴子野不在,靶子了?
關心人還關心錯了?
裴簪雪狐疑地看著姜時愿那鵪鶉一樣的模樣,終于反應過來——
怪多!
小叔和小嬸嬸明顯是發生了什麼,小嬸嬸害了。
小嬸嬸害,但沒有走人,可見節不嚴重,但很有沖擊。
牽手,太小兒科。
擁抱,不夠沖擊。
那就只剩下——接吻了。
這麼說,小叔親了小嬸嬸!!!
沖擊,確實沖擊。
裴簪雪是在腦海里想想,都覺得夠震撼的了。
以為小叔一直要按捺到房花燭夜呢。
是誰說小叔不解風注定孤老的?
“我現在就去抄!”
裴簪雪識趣地放下碗筷,起告辭,把空間讓給了飯桌上剩下的兩個人。
姜時愿瞥了裴徹一眼,發現裴徹正看著自己。
姜時愿不敢與他對視,繼續默默低頭喝粥。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了……
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是想想就面紅耳赤,心跳都會加速。
很不中用的樣子。
不像裴徹,做什麼都面不改。
一旁,面不改的裴太傅頭滾了滾,才發覺,自己錯把漱口茶咽下了肚。
“大人,鹿鳴書院山長孟老求見。”門外傳來下人通稟的聲音。
孟老?
聽到悉的名字,姜時愿下意識的豎起了耳朵。
十年前,裴徹一舉奪魁,名揚天下,京中各大私塾書院紛紛登門,想要請他去點撥一二。
裴徹在眾多書院中選擇了鹿鳴書院,為此,孟老吹噓了好長一段時間。
裴徹離開鹿鳴書院前去蜀州之后,孟老一直對多有照拂。
想想,也有許久沒見過孟老了。
許是看出了姜時愿的興趣,裴徹放下了手中的漱口茶,問道:“要一起過去嗎?”
姜時愿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裴徹問要不要一起去前廳待客。
“我可以嗎?我這樣合適嗎?”姜時愿看了看自己上的服,不確定道。
“沒關系,孟先生不拘小節,不會介意的。”裴徹笑道。
有裴徹發話,姜時愿安心多了,放下碗筷起跟著一起前往前廳。
“我只問候一下孟老,不耽誤你們聊正事。”姜時愿道。
這一早登門,不是急事怕也是要事。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前廳。
廳中,一個鶴發老人聽到腳步聲,忙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迎了上來。
不等姜時愿上前介紹自己,孟老先一眼認出了姜時愿,好似一點都不意外,捋著山羊胡,笑呵呵道:“小姜也在呀,正好,正好,給你們的新婚賀禮。”
孟老轉頭將后茶幾上的一個錦盒拿起來,塞到了姜時愿手中。
姜時愿寵若驚:“孟老還記得我?”
“怎麼會不記得?表彰榜第一位學生,裴太傅的高徒。”孟老哼了一聲,意有所指地看了裴徹一眼。
他忘記誰,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們兩個。
姜時愿也看向裴徹,原來還是沾了裴徹的。
姜時愿放下東西,為孟老斟了一杯茶,恭敬奉上:“時愿年無知,在書院時多有頑皮胡鬧,還請孟先生見諒,也多謝孟老多有照拂和悉心教導。”
“應該的,應該的,這都是老頭子應該做的。”
孟老笑呵呵接了茶,里說著話,眼睛卻看向一旁的裴徹。
他教了什麼?他什麼都沒教,他不但沒教,當初還打算把姜時愿這個小刺頭直接給勸退了。
就沒見過這麼皮的孩子,還是個姑娘家,到惹事生非,好像見不得別人有一刻安寧一樣。
是裴徹教得好,把人給帶上正途了。
他也沒想到,睥睨眾生,連京城各大世家大儒都不放在眼里的裴十郎,會對姜時愿這麼耐心。
想當初,他三顧茅廬,最后還是因為他先生崔大學士的面子,才把人請出山。
十年前的裴徹,年輕狂,孤傲不群,比現在的裴太傅冷僻不知多。
誰能想到呢,人與人的羈絆會是這麼玄妙。
孟老飲了茶,說起了正事。
“今日貿然登門,主要是聽聞太傅休沐三月,老頭子有個不之請。”
“春闈在即,我想替書院的莘莘學子,請太傅前去指點一二,就如十年前那般。”提及書院的學子們,孟老的神格外認真。
裴徹是諸多學子眼中的追求,若能得他一句點撥,不說開竅,至能走一些彎路。
姜時愿以為裴徹會答應,畢竟,十年前裴徹就應過一回了,十年后裴徹應該更有經驗。
卻不想,裴徹拒絕了。
孟老也有些錯愕,苦苦挽留道:“太傅大人是沒時間嗎?不會耽誤太傅多時間,只要幾日,只要太傅前去為學子們答答疑解解,哪怕只是到場個面,對學子們都是極大的鼓舞。”
裴徹一改往常的淡然,態度堅決:“抱歉,學生不能。”
孟老無法,轉頭向姜時愿,希姜時愿幫忙說和一二。
姜時愿看著裴徹,雖然疑,但他拒絕,定然有他的理由。
“孟老,還請您見諒。太傅如今居高位,一言一行,明里暗里都有無數人盯著,諸位學子都是未來的國之棟梁,與太傅往過,不見得是好事。”姜時愿找了個理由,從中調解道。
孟老想了想,姜時愿說的確有幾分道理。
朝堂詭譎,若真有人作梗,扣上個‘朋黨’的罪名,太傅或可全而退,但那些苦讀多年的學子們,恐怕會影響前程。
“倒是我思慮不當了。”
孟老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見裴徹心意已決,又寒暄了幾句,孟老便起告辭。
裴徹親自將人送出門,“先生,抱歉,學生……”
孟老轉,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十年前,拍那個年郎一樣。
什麼先生,他都沒教過他一個字,不過是在他去蜀州的三年,每個月替他寫了一封信而已。
他仍記得,十年前,那個孤傲的年在他面前低下了頭顱,請他多多照拂那個孩子。
“老頭子明白,是老頭子思慮不當,不該上門。”孟老止住了他的話,表示都理解。
“學生還有個不之請。”裴徹了后的庭院,院中傳來貓聲,還有逗弄之聲。
“當年的事,還請先生替學生繼續保。”
孟老張了張,言又止,最后還是嘆了口氣,點頭道:“好。”
目送孟老先生登車離開,良久,裴徹才轉折回。
剛進門,便見姜時愿朝自己走來,一臉的關切:“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拒絕嗎?”
裴徹看著和落在頭上的,眸晦暗。
要告訴嗎?
因為他不喜歡‘夫子’這個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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