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徹看著姜時愿朝自己奔來，然后撲進自己懷里，仰頭對他道：

“都不用太傅招手，我自己就會跑過來。”

邀功的口吻，撒的語氣。

裴徹的角早已控制不住地上揚，眸底更是染上了濃濃的笑意。

“那我下次再站近些。”他道。

姜時愿抿輕笑，眸子里映著無限星。

裴徹將上的披風解下來，裹在上。

姜時愿瞬間被他的氣息包裹，是悉的淡淡柑橘香。

裴徹認真系好披風，然后牽起的手，朝宮門方向走去。

“九公主的公主府已經選好了，皇上原要為新建一座府邸，九公主說自己無功無勞，百姓供奉已是慚愧，不愿再浪費國庫金銀，只需從舊所中選一座即可。皇上大為欣，將前朝的長公主府賜給了九公主，稍作修繕，過幾日就能搬進去了。”

因為知道姜時愿關心，裴徹說的很。

謝若若自由了。

姜時愿為謝若若高興：“那我豈不是還要給準備一份喬遷禮？早知道當初那東珠，我就該一顆一顆地給。”

裴徹輕輕一笑：“沈家送你的一半家產，你可以安心收著。”

提及這個，姜時愿立馬好奇問道：“文遠侯是太傅請來的嗎？”

裴徹道：“不完全算，他是自愿的，自愿出面澄清，也自愿補償你一半家產。為了沈律初，也為了整個沈家。”

姜時愿有些不解。

“沈鶴不喜歡文和郡主，卻很看重沈律初。一來，你的救命之恩，文遠侯一直念在心，二來，文和郡主與瀾貴妃來往過，早已藏禍，他及時撇清，歸攏于你，等同于歸攏于三皇子，往后文遠侯府才不會被牽連。換言之，不是你倚仗沈家，而是沈家要倚仗你，這是你應得的。”

裴徹一點一點解釋道。

話已經明了的不能再明了——

朝堂已經開始站隊了，而局勢逆轉，表哥三皇子的贏面顯然比五皇子要大很多，文遠侯這是為沈律初為沈家長遠謀算。

但姜時愿覺得，這贏面是裴太傅帶來的，近來所有榮，更是太傅用心為謀取的。

姜時愿不在心底問自己：他娶，真的是為了讓裴家再進一步嗎？

姜時愿一直沒說話，兩人默默走了一段。

月上中天，銀霜遍地，裴徹握著的手，走在冗長的宮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姜時愿看著眼前的影子，又想起了十年前貓將軍走丟的那晚。

馬車進不來的漆黑小巷，他也牽著走了一段。

他不僅牽著走了一段，還因為摔了一跤，最后蹲下背著走了一段。

姜時愿突然站住腳，輕聲喚他。

“裴徹。”

裴徹停下腳步，側回頭看著，極喚他的名字，只有忘乎所以，或有話要講的時候。

“可以背我嗎？走不了。”

宮廷森嚴，尤其是對著當朝太傅，這個要求很無禮，但姜時愿就是提了。

裴徹當即松開了的手，在前蹲下：“上來吧。”

姜時愿匍匐趴上他的背，男人穩穩當當地站了起來，那張披風像是一下裹住了兩個人。

姜時愿靠在他寬大的肩背上，問出了那個十年前就想問的問題。

“十年前，將軍走丟了，你半夜找到我，對我低吼的那一聲‘姜時愿’，是因為生氣嗎？”

前頭的裴徹，腳步一頓，想要轉頭去看，卻被一只手上臉頰，推了回去。

姜時愿把他的頭轉了回去，他太敏銳了，怕自己所有心思都被他一眼穿。

“是因為生氣嗎？因為我給你添麻煩？”

裴徹回頭，目視前方，眼前的宮道，忽地和那一夜漆黑的小巷重合。

那日，將軍府的嬤嬤突然登門尋人，他才得知，姜時愿的貓是兩位將軍出征前送給的生辰禮，那只貓還總是想逃竄，沒辦法，只好帶著去學堂。

他是自責的，又不理解的。

一只貓而已，想逃，鎖住即可，非得帶在邊？

秦嬤嬤道，不一樣，小姐說了，有了名字，那就是家人了，如果要上鎖，寧愿讓它自由。

可真跑了，又瘋狂地到找。

姜時愿是他見過的最單純又最難懂的人，每天都像個變數。

這個變數，讓他破天荒地打破了十年如一日的平靜，推了和自己先生的談書，跑去到找。

從白天找到黑夜，終于在一條黑漆漆的小巷里找到了蜷一團的人。

明明也是伶牙俐齒的人，為什麼不應聲不人，只會著一條貓項圈掉眼淚？

十年前年輕狂的他，本不理解那時的姜時愿，現下再提起，才知那日的姜時愿有多難過。

他不也是，說要放自由，結果人跑了，還不是一樣著那被廢的圣旨，惶惶不可終日。

他確實記得那晚自己沉著臉走過去，喊了的名字。

聲音大的，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自小修的就是‘喜怒不形于，悲歡不溢于面’，那次卻異常的失態。

是惱怒的，惱怒之下更多的松了口氣。

“不是生氣，是擔心。”裴徹溫聲回道。

后的人頓了一下，似不相信，又問了第二個問題：“那你背我時，你皺眉，是因為我上的污弄臟了你的裳嗎？”

“不是，是心疼。”這次，裴徹回答的很快。

姜時愿抿著，手指不知不覺攥，心弦也不知什麼時候繃了起來。

“那你是可憐我嗎？”

“不管是十年前的收留，還是三年前應下的指婚，裴徹，你是在可憐我嗎？”

裴徹聽到聲音里細微的抖，他腦海里瞬間閃過了許多種回答，但最后他還是選擇了最簡單的答案。

“不是。”

也是最安全的回答。

他怕自己的心真剖出來，會把嚇退。

他不想冒險，也容不得一點閃失。

說了，會自己跑過來的，現在已經朝他跑來了。

他可以再等等。

姜時愿看不見裴徹的表，只聽到他的回答‘不是’。

不是可憐，裴徹不是可憐才對好。

那他應該是有點點喜歡的。

這就夠了。

姜時愿整個人松懈了下來，手環住他的脖子，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那太傅什麼時候來提親？”

的聲音幾乎著耳邊響起，裴徹的心跳倏地了一拍。

裴徹著前方，過了好幾瞬，才輕聲問道：“愿兒想什麼時候？”

與他的遲疑不同，后的回答無比干脆：“明天！”

……

裴徹將姜時愿送回將軍府，折回到太傅府。

下人立即上前稟道：“老太太今日過來了，送來了這個。”

下人遞上來一個螺鈿香盒，一淡淡的柑橘香襲來。

“老太太說，這是沉香坊新出的香，‘歡喜’。”

“老太太還問，大人是在弄什麼，府上都準備就緒了，為什麼不讓去將軍府提親下聘，問大人你還要……”

下人看了裴徹一眼，按照老太太的要求，著汗原話轉述道：“老太太問大人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還要不要媳婦了？”

下人說完，小心翼翼地去觀察自家主子的神。

卻見自家主子端詳著手中的香盒，角含笑，眉目更是溫的不像話。

“明天。”裴徹答道。

似乎怕下人沒聽清，平時最嫌別人啰嗦的裴太傅，又重復了一遍：“明天就去提親。”

裴徹一邊說道，一邊來到書房，打開書案底下的第二個暗格。

第九十九盒，取名‘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