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姜時愿以為自己夠胡鬧了，沒想到跟裴徹在一起后，會更離經叛道。

他到底是怎麼端著那副清心寡的面孔，在上胡作非為的？

姜時愿從來沒想過，會和裴徹在馬車上做出那樣放肆的事來。

雖然車廂封閉，馬車也因為急速行駛，蓋住了車廂里的聲音。

可還是無法直視，裴徹怎麼會這麼瘋？

姜時愿綿綿歪在他上，面紅，瀲滟，余瞥了一眼糟糟的車廂和被洇的墊，慌慌張張的又收回視線。

“這些要怎麼辦？”

裴徹面不改，替系好帶，一不茍挽了一個漂亮的結。

“就說是將軍打翻了茶盞。”

姜時愿除了剜他一眼，說不出別的話來，就不該著了他的道。

“我只收到及笄后的禮，那之前的呢？”

本來不打算計較的，現在決定要好好跟他算一算。

“之前的，一份不，全都送達了。”

裴徹從未覺得如此放松過，因為最后一個缺憾也被填補上了。

十年前的承諾，姜時愿帶著他，讓他親手完了。

“愿兒，你天生就是來解救我的。”

姜時愿剛被折騰了一回，現在有點怕，怕他這含脈脈和不自。

但還是忍不住回應他。

“那你天生就是來我的。”

“但我希你克制一點。”

話鋒一轉，姜時愿還是要告一告狀。

馬車回到太傅府，裴徹想要抱下車，姜時愿拒絕了。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車一停穩，姜時愿跳下馬車，像逃一樣跑進門。

裴徹支開車夫，將‘作案現場’一一恢復正常。

姜時愿穿過前院，正要回房，秦嬤嬤迎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沓信箋一樣的東西。

“剛剛收整賀禮，發現了這個。這是孟老先生送給你賀儀。”

“嗯？”

姜時愿看著有些眼，這不是上次去書院找孟老，孟老從箱子里翻出來的信箋嗎？

是裴徹從蜀州寄過來的信！

姜時愿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敲擊了兩下，站住腳，接過那些信箋。

信箋泛黃，但因為保存得當，字跡依舊清晰。

【三月三至，草長鶯飛，懇請先生送愿兒一只紙鳶，喜熱鬧，若是再能有三五好友同玩，定會開懷。】

【清明時雨，父母俱失，定是難過。若晚到或缺席，先生寬恕一二。】

【蜀州遍地茱萸，重將至，愿兒又長一歲。不擅圍棋，雙陸棋玩得甚好，請先生代為轉。】

【多謝先生將課業文章寄來，算尚可，文章堪憂，胡編造，積習難改，唯有字跡，已有吾之風采。】

【蜀地孩多骰子與滾燈，想或許也會歡喜，命人制備一二，隨信送往。】

【知病恙，心憂難眠，尋得偏方一付，飛鴿傳書，愿安康。】

【又是一年生辰，聽聞喜靜，送與的玩都束之高閣，一時竟不知要送何，那八面琉璃宮燈，應是不喜……】

一字一句，俱是關，食住行，一一過問，比十年前在別院時，還要細碎繁瑣。

姜時愿不知何時紅了眼睛，只覺眼前的字越來越模糊，到最后什麼都看不清。

看不清字跡，但那些文字卻變了裴徹的聲音，在腦海里回響。

他笑胡編造，憐父母俱失，嘆平安長大，又憂孤苦無依。

現在確信，他真的從來沒有丟開。

有個人雖然千里之外，依舊一直惦念著。

可是心里好難過。

裴徹從外面進來，卻見姜時愿坐在地上，旁是一個打開的箱子，箱子里全是他當年讓孟先生代為轉的禮。

一個個，一樣樣，保存如新。

“不是不喜歡，是想收著，等你回來給你看。”

姜時愿抬起頭來，手里攥著他的信箋，聲音有些異樣，眼中亦蓄著水，像是在竭力忍著不讓它落下。

裴徹心間猛地被攥，上前要將從地上抱起來，姜時愿卻一把拉住他的手。

“裴徹，老天是不是故意捉弄我呀？”

“小時候，爹娘疼我，姑母寵我，我是京中人人稱羨的‘姜姑娘’，就連金枝玉葉的九公主都嫉妒我，嫉妒我爬到金鑾殿抱著皇帝姑父的，皇帝姑父都不生氣，還對殿中的我父母夸我膽大不凡。”

“我幾乎擁有了所有，可突然有一天，老天全收走了。”

姜時愿闔上眼，一行淚珠無聲滾落。

“我每天都很努力，我努力接從云端跌落的落差，我努力習慣我的新份，姜家孤也好，將軍府的孤也罷，我真的很努力地想在那空的將軍府過好。”

“可是一個人的夜晚太漫長了，漫長的像是永遠看不到天亮一樣，我心里控制不住的滋生出一些怨恨，聽見路邊的歡聲笑語，我會嫉妒，看見別人的父母，我也會嫉妒。為什麼偏偏就我沒有？”

聽著的哽咽，裴徹亦是心里一陣一陣的泛酸，他從沒有那麼無力過，他的滿腹經綸在絕對的苦難面前，顯得那麼空和單薄，除了將攬在懷里，除了做一個默默地聆聽者以外，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安。

“我那樣難捱，終于遇見了你……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又要把你支走？”

姜時愿終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它是不是故意在嘲弄我？”

“可我又做錯了什麼？我明明很努力的想要過好每一天。”

裴徹早已心碎，門外的紅豆與秦嬤嬤亦紅了眼睛。

更讓裴徹心碎的是，姜時愿哭訴完，馬上又搖了搖頭，似乎還想安他。

“我不是要抱怨什麼，我只是想說……”

姜時愿著那些信，哽咽道：“如果我們沒有分開，該多好。”

裴徹紅著眼眶，怎麼沒下雪呢？

上次這般傷心，他還能為堆三個雪人，這次卻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