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項文苦笑，“我于是在外有了簡寧。荒唐的是，在懷上暮白沒多久，簡寧也有了暮秋。那時候的我，把這種家外有家的日子看一種功，我一直以為不知道，簡寧也很安分，生下了暮秋，后來，又懷了暮山，然后暮山也出生了，我在兩個家之間周旋，自覺風生水起。可是我錯了，其實什麼都知道，在簡寧還沒有暮秋的時候就知道了，只是因為暮青和暮白都還小，所以一直不說，以為我跟大多數男人一樣，在外玩玩自然就會回家，直到暮山周歲的時候，我徹夜未歸，哭了一夜，第二天我回來跟我說要離婚，我沒有答應，我不會跟離婚，可是也不可能置簡寧于不顧了，因為簡寧已經給我生了兩個孩子。”

說到這里，晏項文像是在問許自南，又像是在問自己，臉上似哭似笑的表，幾近癲狂，“我是不是很無恥？”

許自南無話可說，這樣的人，打心眼里鄙視的，甚至已經不是無恥兩個字可以形容了……

晏項文陷往事里，風度全無，也沒顧忌這是在醫院，流淚不已，“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恥到了極點，可當時的我并沒有醒悟，仍然覺得這是本事，甚至認為舊社會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兒群？我晏項文有本事才養得起兩個家……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我依然故我在兩個家之間游走，而因為反正已經知道了，更加肆無忌憚，甚至認為簡寧都能容忍一個，為什麼就不能容下簡寧？我那時天真而狂妄，甚至希兩個人能和平相，所以在孩子上打主意，希四個孩子能和睦起來，暮青那時候雖然小，但是懂事些，那時候看我的眼神就是冷冷的，更別提帶他去跟暮秋和暮山玩，但暮白年紀更小，完全不懂事，我有機會就會把暮白帶出去跟他們一起相，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暮青對待暮白也一直不像親兄弟……”

說到這里，晏項文好像陷最痛苦的片段，連都是抖的，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能繼續說下去，聲音也在發抖，“那一年中秋節，對了，中秋節是暮青的生日，自從簡寧的事在家里發以后，這個生日就不再歡迎我了，中秋節通常我都是在簡寧那邊過，那年把暮白也帶去了，不讓我帶暮白走，我還跟吵了一架，抱著暮白扔下他母子就走了，而他們母子回了綠城老園子，也就是夏園。夏園是當年我給暮青媽媽買的一個舊園子，常去綠城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喜歡去那里，大概也是因為那里有我跟最初好的回憶，可是，那天晚上……”

晏項文再度淚水縱橫，抖的手指撐著頭，泣不聲，“那天晚上……夏園失火，……沒能出來……被……被燒了一焦黑的尸……暮青……暮青親眼看著他媽媽的尸從里面抬出來，別說服，連皮都沒有了……從頭到腳，萎一焦黑的骨……如果不是手骨上那枚我送給的翡翠戒指……本就不可能辨別出是……那時候我不在，可是后來聽說了，可憐的暮青，那時候才八歲……才八歲啊……聽說在原地站了足足幾分鐘一不，都以為他嚇傻了，他突然尖著媽媽，往園子里沖……他不信……不信那骨骸是他的媽媽……他用手在燒焦的廢墟里翻……一邊翻一邊喊媽媽……我趕到綠城的時候，還是凌晨三四點，他還是在里面翻……誰勸也不不聽，誰去拉他，他就咬人家……后來……后來被他翻出一狗的尸……是他和他媽媽養的狗……絨絨……也燒了焦炭……他扔了狗尖……一直尖……然后跑出去了……說媽媽和絨絨在河邊散步，他要去接他們……全程……他一滴眼淚也沒掉……只有尖……尖……直到現在……我還能夜夜聽見他在我耳邊尖……”

晏項文說到這里，好像用盡了全的力氣，攤在椅子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只有眼淚還在流，還在一開一合的，卻沒有一點聲音……

許自南的手的按住口，手也在抖，全都在抖，的心里，就像有一把刀，晏項文每多說一個字，這把刀就在心口重重地劃一刀。無法想象，八歲的晏暮青面對那一幕是怎樣的恐懼，僅僅只是在這坐著聽就已是骨悚然……

難怪……

許許多多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他在中秋節晚上的異常……

他從來不過生日……

他在和暖暖吃燒烤的時候突然掀翻了桌子……

他說他曾養過一只狗，后來找了它一夜……

小波死的時候，他甚至不敢來家……

還有他的寶貝翡翠戒指，那是他媽媽手骨上褪下來的，把它弄丟了……

他不準晏項文和晏暮白去看媽媽，直到有了小魚兒，是因為，他覺得媽媽見到第三代會高興……

以及夏園，如今的夏園不生煙火……

還有，他說過，要站對陣營……

從來不知道，陣營的劃分對他來說如此痛徹心肺……

抓住口痛哭不止。

晏項文是如何無恥和垃圾已經不想去譴責了，婆婆的魂魄、他自己的良心和晏暮青夜夜的尖會永遠譴責他！

現在的心里只有痛。

每得出一個答案，心里的痛就會多一分！

痛他的痛，更心痛這樣的他，外表冷漠強大的他的背后，竟然有著這麼一段慘烈的往事！只恨，恨自己對他關得不夠，讓他獨自一人在痛苦孤單中過了那麼久那麼久！更恨，恨自己沒能早點認識他，不能早一點給他溫和關……

尤其想到拉著他和一起吃燒烤時，他眼前看見的不是烤而是他媽媽和絨絨被燒焦炭的骨骸，心里的痛就無以復加。想到他掀翻桌子倉惶而逃的背影，對他的憐憫更一層層往上疊涌。無法想象，八歲的小暮青，那麼小的他，是怎樣接這個現實的？那樣的畫面，又是怎樣刻在他心里為他一生的影？

可惜，他八歲的時候還沒有出生，為什麼不老一點？再老一點？

現在甚至希，在還沒有出現之前，會有一個比年紀大，比，比更他的人曾經出現過，讓他沒有的日子里，不那麼冰冷難過……

都說晏暮青心狠手辣，可覺得他本不夠狠，若他夠狠，怎麼還會容得簡寧和的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逍遙！這每天的朝夕相，難道不是時時在他心口刀嗎？他為什麼還要跟他們在一起？為什麼不趕走他們？或者不自己搬出去？

可是，也知道，他做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理由，只要是他做的，一定堅守在他邊，和他一起！

他曾在徐姨面前說過，他喜歡寵著調皮的，就像寵著他不曾有過的自己。

這句話當時聽著沒有覺，現在想來，只覺得心里酸酸地疼。

八歲的小暮青，或者更早以前的小暮青，從來就沒給過自己調皮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