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直道：“還順利嗎？”

于樸大馬金刀的坐著，輕笑道：“托你的福，很不順利。”

他笑著說：“或許我該請這位張娘子到羽林獄去的，我賭你沒有教導如何應對羽林獄的刑罰。”

張玉珍聽得頭皮發麻，骨悚然，有心逃離，腳下卻如同生了一樣，彈不得。

曾元直為之默然。

幾瞬之后，他輕聲道：“肅卿，何必跟一個小姑娘置氣呢。”

“你覺得我是存心在為難兩個人嗎？”

于樸一掌擊在案上，臉上笑意頓失：“我是為了‘法’！”

他厲聲道：“因為可憐，所以就可以視法令于無，是嗎？一個惡人，就理所應當不到法令的保護，是嗎？鄭顯宗打妻室，殊無骨之親，他是個王八蛋，所以他被人殺了，就不應該追究兇手是誰，裝聾作啞糊弄過去，是嗎？！”

曾元直默然不語。

于樸見狀，便淡漠了神，繼續道：“你又是否知道，那個前不久躺在那邊的死人，一直贍養著翊府一百二十一名殉職士卒的家小，這一百二十一家人里，有老人，也有稚？”

曾元直默然不語。

于樸平靜的問他：“曾元直，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曾元直只能說：“肅卿，遵從本朝律令，命之危當前，反抗是無罪的。”

于樸由是笑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敢明說是正當的反抗，那位義士又何以避而不見呢？”

曾元直道：“因為無法避免會對害者造輿論上的傷害，因為無法確定司法對于這樁案件的量定，因為本朝對于此類案件的責任厘定不夠清晰。”

他給出了三個理由，最后說：“這是朝廷政教的責任，是負責擬定法令的中書省的責任，是皇朝所有臣民共有的責任，怎麼能將這一切全都加諸在兩個子上呢。”

于樸頭一次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微微頷首，流出一點贊許：“非常妙的說辭。你說服了我。”

別說是張玉珍，連同曾元直，都不由得松了口氣。

于樸頗覺好笑的看著他，站起來：“看你的面，這事就此作罷，只是希有人能夠轉告那位義士，下次再犯到我手里，怕就不會有這樣的運氣了。”

曾元直無奈的嘆了口氣。

張玉珍尤且渾渾噩噩。

于樸于是便到面前去站定，目非常專注的看著：“張娘子，你該知道，這話是說給你聽的吧？”

張玉珍怕極了他，驚恐不已，瑟瑟發抖。

那邊曾元直已經推著于樸往門外去了：“你總嚇唬人家干什麼啊……”

第14章

有人曾經說過，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

這顯然是句極有道理的話。

對于鄭顯宗的死訊乃至于因他的死而產生的可能有的風波，喬翎只覺得吵鬧。

且此時此刻，實在無心關注這些。

因為越國公府里正醞釀著一場風暴。

巨大的風暴。

如果說昨天跟今日的兩場大吵尤且只是婆媳之間的爭鋒，待到老太君回府，戰事幾乎是立時就升級了。

老太君聽人說了事原委，馬上使人去傳梁氏夫人。

就像梁氏夫人很出現在那幾個地點之外，老太君其實也極傳召這個兒媳婦過去。

尤其在梁氏夫人門之后，老人家育著長子原配留下的姜邁，二人之間見得就更了。

梁氏夫人心知來者不善，早有所準備，然而卻也沒預料到，老太君居然生了這麼大的氣。

進門之后，便見老太君面沉如水，端坐在上首。

姜二夫人稍顯不安的坐在旁邊，看來了，微窘然，起了聲“大嫂”。

梁氏夫人沖點點頭：“弟妹。”

繼而便聽老太君一聲斷喝：“你給我跪下！”

梁氏夫人臉上神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

老太君見狀，便冷笑起來：“你嫁到姜家，給我做了十幾年的兒媳婦，我什麼時候你跪過？怎麼，你能跟兒媳婦逞威風，我就不了？跪下！”

姜二夫人坐不住了：“娘，我那兒還有些事……”

老太君怒喝道：“你坐下，就在這兒看著！你大嫂能當著一院子侍從的面辱的兒媳婦，我怎麼就不能當著妯娌的面，也嘗嘗被人辱的滋味？！”

梁氏夫人肩膀都在抖：“您怎麼能這樣……”

“我為什麼不能？”老太君加重語氣，意味深長：“這都是跟你學的啊，夫人！”

梁氏夫人眼眶微，倍覺辱。

老太君見狀，怒意略消，一直直的脊背松了下去：“梁氏，你并不愚蠢，難道你看不出外頭那些風言風語的蹊蹺？你其實很清楚，這件事跟喬翎沒什麼干系，何苦要朝泄憤？”

梁氏夫人含恨道：“難道事不是惹出來的？魯王為什麼偏拿著我們家來做筏子？究其由，還不是因為收容了張玉映！給府上招惹了這麼大的禍事，我說幾句還不行了？”

老太君初有些松的眉頭重又皺了起來：“越國公府是你一個人的嗎？你一個人不喜歡，不高興，旁的人都要遷就你？只要及時的跟魯王厭惡的人劃清界限，就能永保太平了嗎？！”

“像他這樣的小人，只要你不與他沆瀣一氣，早晚都會因為別的事得罪他的，既然如此，早早晚晚，又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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