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醫生和護士正手忙腳的替舅舅做搶救措施。

我看著病床上帶著氧氣罩面蒼老的男人，只覺得手腳冰涼，四肢發麻。

那種悉的恐懼一瞬間如排山倒海而來，像是快要被海水吞沒一般，我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嚨，不自覺的，我的腦海里便浮現出了老沈被推進手室的景。

我很怕。

這時候負責給舅舅搶救的張醫生馬上回過頭來道：“況很不妙，現在必須立即進手室……”

護士聞言出了惶恐的神，張道：“可是紀主任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怎麼辦啊……誰來進行二次手啊？”

張醫生眉頭皺，思忖兩秒道：“先送患者去手室，我馬上給院長打電話，看看怎麼辦。”

我看著他們手忙腳的將舅舅推了出去，整個人也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

我努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是患者家屬，可我同樣也是患者的麻醉醫生。

患者家屬可以在面臨突發況時六神無主，但是作為患者的麻醉醫生，這種時刻必須冷靜地履行一個醫生的責任。

想到這，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后，立即朝消毒室走去。

等我換好消毒服進搶救室時，耳旁卻響起了呼吸機上獨有的急促的滴滴聲，我看著機上的數據，這才意識到，舅舅的狀況已經到了千鈞一發之際。

“怎麼辦？現在依舊聯系不上紀主任。”

“這項手的難度系數太高了，如果紀主任無法到場，患者只怕……”

張醫生的話讓我覺得腳下一，整個人差點兒栽倒在地，卻被匆匆趕來的梁皓渺給扶住了。

“老張，洪醫生已經到樓下了，”梁皓渺抬高嗓音，控制著場面道，“馬上準備手材。”

張醫生聽到這話后也是一臉訝異，呆愣了兩秒鐘后，問：“你說的是洪教授嗎？他不是還在國外進修？”

“是他，”梁皓渺篤定的開口，堅定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臉上，說：“洪醫生的醫跟阿州不相上下，他來，劉叔一定能轉危為安。”

只是簡短的一句話，卻平了我心口的焦躁。

我看著呼吸機，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小護士，強迫自己打起神來：“準備給患者麻醉。”

兩分鐘后，素未蒙面的洪醫生果然趕到了手室，他利落的走到舅舅面前，經過片刻的檢查后開口道：“后腦積水，必須立即手。”

梁皓渺人也在，詢問道：“難度大嗎？”

“你在質疑我？”洪醫生瞄了一眼梁皓渺，又看向其他在場的醫生，命令道：“準備手。”

他穿著消毒服，臉上帶著口罩，五被遮擋在口罩之下，雖看不清長相，但聲音洪亮，底氣十足，莫名地給人一種踏實。

事實證明這位洪醫生能跟紀云州不相上下也是有原因的，他開顱的技不似紀云州那般細致微，看似獷實則細節理的非常到位，以我一個神外醫學生的角度來看，這可不是單單靠勤學苦練就能達到的程度。

洪醫生跟紀云州一樣是天賦型選手。

手過程十分漫長，漫長到每一秒對我而言都是折磨，直到看到洪醫生從手臺上下來時，我那顆懸著的心才算稍微好些。

消毒室，我跟梁皓渺詢問舅舅的手況。

“手過程十分順利，但患者能不能醒來，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我一聽這話，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哽咽道：“什麼，能不能醒來？”

“后腦積水也算是這一類手中比較常見的現象，但患者后三十六個小時未醒來應該引起重視，”洪醫生說的比較含蓄，“早發現早治療嘛。”

早發現，早治療。

所以洪醫生的意思是舅舅這種況其實可以早點兒進手室的。

但作為他的主治醫生，紀云州居然沒發現？

紀云州，對了，這個時候的紀主任，只怕還在陪鄭欣然的父母吃飯呢。

“謝謝洪老師，”我抖著開口，“您費心了。”

“客氣什麼，這不是浩渺再三懇求嘛，”洪醫生不大在意，視線落在梁皓渺的臉上，說：“這事兒要是換其他人，說什麼我也不可能提前兩三天回國。”

原來，洪醫生之所以提前結束進修，竟是因為梁皓渺在其中周旋。

出消毒室，梁皓渺又把我住：“要不沈醫生還是遲點兒出去吧，不然伯母看到你這幅樣子肯定會擔心的睡不著。”

我想著舅舅的況，再聯想劉士那副不能擔事兒的模樣，狠狠地掐了下手心后，才勉強從憂心忡忡的狀態中離出來。

ICU病房外，劉士腳步踉蹌的朝我們走來，距離進了，我才發現臉上慘白一片：“紀云州的電話沒打通，那有沒有醫生給你舅舅手？現在他的況怎麼樣啊？”

顯然是到了驚嚇。

我平靜地握住的手，安道：“手已經順利結束了，別怕了啊。”

“那醫生靠譜嗎？”

“靠譜的伯母，”梁皓渺也湊了過來，安道，“醫跟阿州不相上下。”

劉士聽完張了張，重復道：“靠譜就好，靠譜就好……”

悉的糯聲在這個時候突然話進來：“師姐，劉先生現在的況怎麼樣了？”

我們三個人同時循聲去，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幾步之外的鄭欣然，以及站在側的紀云州。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劉士驀地竄了上去，視線短暫的停留在鄭欣然手中的打包盒上，又盯著紀云州，冷笑道：“你這個主治醫生怎麼回事？患者已經危在旦夕了，你的電話卻一直打不通，還有心去維也納吃西餐，怎麼，你不是出了名的對患者負責嗎？就是這麼負責的？”

這是劉士第一次對紀云州說話。

往日里，無論我跟紀家的哪一位鬧出一點不快，都是出任調停的工作，可見今天是多麼的心力瘁。

這時候站在一旁的鄭欣然則乖巧的解釋道：“伯母，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云州師兄是主治醫生沒錯，可是他也是正常的上下班對不對？那會兒他手機放在車里，并沒有聽到靜，否則肯定會第一時間趕回來的。”

在替紀云州解釋。

善解人意的。

“所以你舅舅還在醫院的ICU病房里，你卻跟著小姑娘一起去吃西餐？”劉士扯了扯角，給紀云州豎起了大拇指，“了不起，紀主任可真是了不起！”

鄭欣然看到劉士這幅歇斯底里的樣子忍不住撇開撇，無奈道：“伯母，話不能這麼說啊，劉先生突然出現這種況我們都不想的，但醫生也是人，云州師兄出去吃個飯也沒違法醫生守則吧？”

一句話噎的劉士說不出話來。

是啊，紀云州確實有出去吃飯的權利，更有接不接電話的權利，畢竟病床上躺著的是我的舅舅，而不是他紀云州的。

在他眼里，能替我舅舅手已經是天大的人，我們沈家應該對他恩戴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去指責。

“夠了，”我攥拳頭，狠狠地掐了一下掌心后，抬眼看向面前的兩人，心平氣和道：“目前這里也沒兩位什麼事，還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