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覺，今天自打進老宅。

看到的一切都很不真實。

大嫂神采飛揚，討巧，把老頭子哄得笑呵呵。

他看見，老頭子聊到了興頭，讓岳叔去拿舊相冊。

不用想也知道，老頭子又打算念叨那些，他耳朵都快要聽出繭的陳年舊事了。

封老爺子指著一張黑白照片，招手讓桑鹿湊近。

“鹿丫頭，瞧瞧，這是當年我和你爺爺伍時的大合照。”

桑鹿目驚訝看過去。

封老爺子：“看，前排這個憨小子就是老桑頭，當年才二十歲不到——”

桑鹿沒見過爺爺這張照片。

突然睹見，不由得眼眶有些發酸。

封老爺子又一指，頗為神氣地說：

“——后面的帥小伙是我，全連隊里最俊的兵，我倆當初在一個戰壕里拼命，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噗——

桑鹿差點涌出來的眼淚一下子收了回去。

變喜悅慨的笑。

沒想到爺爺和封老爺子年輕時這麼好。

封老爺子眼神悠遠，回憶起往事。

“當年啊，我們兩個抱著一塊破木板，在江面足足漂了三天，你爺爺人傻，看我快要撐不住了，最后一塊餅干讓給我，騙我說他還有一塊，你說他是不是傻……”

“他傻我可不傻，我只掰走了一小半。”

“你們是不知道哦……泡了幾天污水的餅干…嘖，難以下咽。”

“我就跟老桑頭說啊，想象我家廚子燒的紅燒，一咬一口油，強撐著才嚼下肚。”

桑鹿腦中想象出畫面。

覺得難過，又覺得苦中作樂的兩個爺爺很勇敢，很可。

慨之際，聽到老爺子哼了一聲，笑罵：

“你爺爺得咧，后來我們約好，給孫子輩定娃娃親，他肯定當時就算計好了！讓孫來咱們家來吃紅燒。”

桑鹿聽得笑中帶淚。

爺爺去世時，只有五六歲。

隨著漸漸長大，記憶變得模糊。

現在過封老爺子的回憶，爺爺仿佛又活了過來。

是老爺子口中又傻又，耿直可靠的一個人。

封老爺子：“鹿丫頭，待會你要多吃幾口紅燒，聽到沒有？”

“好！”桑鹿立即點頭，眉眼彎兩條乖巧的弧。

一旁。

封逸看著這一幕，閑散挑了挑眉。

在心里懷疑。

大嫂到底是裝模作樣捧場還是真心實意哄老頭子開心？

不及分辨。

又聽到大嫂似乎為了安老頭子追憶往事的神傷，主轉移話題，聊起紅燒做法的南北差異來。

大嫂怎麼什麼話都能接？

紅燒都能聊？

封逸悄悄瞄了一眼大哥。

本以為大哥會和他一樣到莫名其妙，覺得大嫂聒噪。

沒想到，大哥表居然沒有一點意外，依舊氣定神閑。

？？？

大哥不是最討厭吵鬧嗎？

大嫂話這麼，大哥能忍？

還是封逸先忍不住了。

嘗試。

剛說出幾個字。

被老頭子的拐杖無撥開。

“有什麼事待會兒說，我和鹿丫頭在說話。”

封逸語塞：“……”

行。

好樣的。

就在封逸到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

一道影出現在正廳。

那影清瘦拔。

跟個鬼一樣，不吱聲。

慢悠悠像是飄進來的。

封逸冷哼一聲，語調懶洋洋：

“一屋子人等你一個，終于知道回來了啊。”

桑鹿順著封逸視線方向看過去。

瞳眸一頓。

這不是……封硯的另一個弟弟，封柏麼？

剛過二十歲的男生穿著黑沖鋒，拉鏈拉到最高，形頎長拔。

頭發略顯凌，發染了介于灰和霧霾藍之間的，頭戴式耳機松垮垮在腦袋上。

有一撮發梢垂落下來，遮住微微下垂的厭世眼。

冷白，氣質憂郁，一看就是常年不曬太。

即便被封逸出言戲謔，他臉上還是沒有表。

下垂眼視線挪。

不咸不淡瞥了封逸一眼。

渾上下都…

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死。

封柏是原劇中，兩位男主角中的另一位。

說起這位，也重量級的。

十八歲時憑著一腔盲目自信，勇闖娛樂圈。

撲騰兩年，沒有任何水花。

出過一張專輯，銷量兩萬零三張。

其中兩萬張是封老爺子為捧孫子場，自掏腰包買的。

比專輯銷量更人的，是他的數量。

全平臺加起來，36人。

就算糊這樣，也磋磨不了他想要闖出一片名堂的心。

天琢磨著寫歌，耳機不離。

黑耳機罩上潦草印著一句英文——“Fxxk the world”

桑鹿：……

說真的。

桑鹿打心眼里的覺得，冰塊哥雖然有緘默癥，開不了口。

但已經是封家三兄弟里，最最正常的一位了。

……

人到齊，座。

傭人魚貫而，將致菜品擺上桌。

整張桌上，只有桑鹿一直在陪封老爺子聊天說話。

老爺子三個孫子。

封硯沉默，封逸翹著二郎夾菜，封柏下垂眼耷拉著一言不發。

桑鹿托著下沉思……

這種況，恐怕不僅僅是今天。

平時封硯忙于集團事務，另外兩個沉迷托車和寫歌。

老爺子大概習慣了孤單。

可能也正因如此。

才會在網上學習年輕人的東西，刷短視頻，學習當下流行的網絡用語，為了能和孫子們話題接近一點。

桑鹿一陣慨。

化慨為行。

發揮強項，拼命找話題，陪老爺子聊天。

一旁的老管家岳叔上沒說，頻頻朝桑鹿看過來的視線里，泄出心里話。

仿佛在說：老爺很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

老爺子正笑得胡須抖時，忽地瞥見小孫子封柏抬起了手。

斷定他是又打算耳機一戴，與世隔絕。

老爺子敲了敲桌面：

“阿柏，全家人一起吃飯，你聽什麼歌？把耳機放下來！”

封柏緩緩停下作。

老爺子眼里帶著嫌棄，目在封逸和封柏之間來回：

“你們兩個小的，能不能學學你們大哥，讓我點心，多活幾年。”

“喂，老頭子，”封逸用眼尾看封柏，“別把我和他放一塊比較，我可是一直都以大哥為目標，比他強多了。”

“你？強多了？”封老爺子氣笑了。

剛想要開口數落幾句，聽到小孫子封柏終于開口。

說出今晚的第一句話。

“是比我強——”

他嗓音和氣質一樣郁，語調沒有起伏：

“——在浪費家里錢的天賦方面。”

“……”桑鹿瞳孔一。

開始了……

這兩位，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