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

路偉和周紅英吵架是從幾歲開始的？

大概是六歲, 開始慢慢有記憶之後，路偉三天兩頭出任務，一去就是兩三個月或者半年, 時間長了就是一年。

起初周紅英還能堅持, 直到路琛九歲之後，兩人的關系徹底發生變化。

那天是六一，周紅英忙完工作後難得帶他去游樂場，那個年代，游樂場的治安沒有現在好。

他子調皮再加上很長時間沒出來玩，那會游樂場人很多, 周紅英一個疏忽, 兩人就走散了。

游樂場人山人海，的況已經記不清楚, 唯一有印象的是，再找到他時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周紅英渾狼狽，上的的包已經不見, 貌似被人順走了，臉上還有掌印。

周紅英瞧見他，松了口氣, 立馬雙發癱在地上號啕大哭, 路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天周紅英為了找他，不知道為什麽跟人發生了沖突, 對方人也是個脾氣暴的, 兩句話沒說攏就給了一掌，那掌印就那麽來的。

再後來, 人的丈夫也來了，沒分清事二話不說站在自己妻子邊指責，周紅英原本也是個子倔的，開始死活不道歉，後來想到路琛，心急如焚，低聲下氣的低頭，再加上有人在旁邊勸，也就不了了之。

巧的是，那晚路偉回了家，周紅英把這事跟他說了，沒有任何預兆的，兩人又吵起來。

路琛趴在門聽，很多話都模糊了，但唯一刻在心裏的是周紅英那一句歇斯底裏的指責：“你心裏面沒有這個家，從頭到尾就是你的任務任務，我們娘兩了委屈你也幫不上忙，有困難你也幫不上忙，你說我跟你結婚，結的是什麽婚。”

路偉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沉默，周紅英心裏憋了一肚子委屈，瞧他這模樣，轉就出門了。

自那以後，兩人的徹底出了問題，周紅英原本還保持著最大的耐對他，但好景不長。

小學畢業時，路琛回到家，面對的是兩人的相對無言。

周紅英眼睛紅著，看著他，問了句：“小琛，媽媽和爸爸如果分開，你選誰？”

路琛心裏縱使再難過，但也明白這個時候說什麽都不合適，父母的這段已經走t到盡頭，再強求也不可能。

但再怎麽懂事，自始至終都是個孩子，他到底還是沒忍住，眼淚唰地落下來：“一定要分開嗎？”

他看向路偉，後者對上他的眼，眼眶也紅了，但從頭到尾一句挽留的話都沒說。

他又轉頭，看向周紅英。

周紅英捂著，淚水也落，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路琛低著頭，咬不讓哭腔溢出來，半晌，他擡手指了指路偉：“我跟爸。”

出乎意料的，路偉將煙掐滅，再沒忍住捂著臉，淚水順著指流出。

他看向周紅英，盡量冷靜下來，字字句句清晰：“我早就在櫃子裏看到你和爸的離婚證，我也看到，最近有個叔叔老去店裏找你，幫你忙，他對你很好，我如果選你，叔叔也不會開心的，所以我選擇爸。”

他知道周紅英心裏有多苦，路偉任務忙，一個人扛起一個家也不容易，他沒有怨嗎？

有，但作為兒子，他也希母親能夠幸福，相比起怨，更多的是。

再說，他已經十二歲了，算是個大孩子，也是個小小男子漢，照顧自己沒問題。

周紅英聽完他的話一下就哭了，彎著子將路琛抱在懷裏，一遍遍道歉。

那晚之後，周紅英就徹底和路偉分開。

第二天早晨，他一晚上沒睡，聽到窗外的汽車聲，順著窗戶往外看，親眼看到那個男人來接。

周紅英臉上出從來沒有過的輕松。

路琛卻哭了，他抹著眼淚，一聲不吭，就這麽看著那輛車離自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視野裏。

他以為周紅英離婚後，還會念著他，他有時候會期待，但期待越大，失也愈大。

初中三年，周紅英還來學校看過他幾次，但也就那麽幾次，每次看他時間都不超過十分鐘，會給他塞一些錢，的。

偶爾會和那個男人來，但那男人來的時候，就不會給錢，說兩句話，對方也催。

久而久之，路琛就明白了，最後一次，他跟周紅英說：“媽，以後你別來看我了，你過你自己的日子吧。”

周紅英又哭了，點點頭，說了句：“小琛媽媽對不起你，你照顧好自己。”

之後，就真的再沒來看過他了。

再到後來，路偉犧牲，他那段時間很痛苦，也經過多方打聽，知道周紅英的地址後，悄悄去看過。

他還記得，有一次剛好在家小區樓下，看見了他，縱然那麽久沒見，可母子連心，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路琛很開心，可沒想到，下一秒，周紅英回頭看了看樓上，隨後轉過拉著他往的地方走，將自己口袋裏的錢全掏出來塞進他懷裏後，說了句：“小琛，以後你別來找媽媽了吧，你叔叔看見了，他不開心。”

路琛心徹底涼了，他點點頭，咬著牙咽下心裏泛上的酸，將錢又還給，默默應下來：“好。”

他說完就走了，此後也就真沒找過，盡管日子再難，他都著，就這麽過去了。

沒想到，時隔十幾年，又再次看到。

他以為母親過得幸福，卻沒想到一切和他想的都不一樣，他本來不想管，可還是沒忍住，他自己也明白，出手的那一刻不僅僅是軍人的責任。

這些往事他都避免去回想，可今天下午遇到周紅英，那些過往又再一次浮現在腦海，有難，甚至難以放下。

姜淶聽他講完這些事，心裏也不好，握住他的手，回頭看了看，突然問了句：“你今晚是不是不用回部隊？”

路琛不知所以，看：“嗯。”

“那我今晚跟你去你家吧？”

路琛結滾了滾：“別吧，你最好還是回去。”

他往大院門口撇了眼：“別到時候你媽媽對我印象不好了，就送個人還把人兒拐回來了。”

姜淶擡擡下，湊近他，“那又怎麽了，我說我去找我外婆不就行了，你們兩家不是對面嗎。”

路琛搖頭，吐出特別堅決的兩個字：“不行！”

姜淶環著他的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他上順走的鑰匙，轉就朝他車走：“你別用你那語氣命令我，我可不是你麾下的兵。”

路琛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拽的手：“真不行！淶淶你別。”

姜淶不聽，甩開他的手上車，還打開車窗朝他示意：“走不走？”

路琛嘆了聲，無奈打開副駕的門坐了上去。

—

車子剛開到車道上，姜淶一個電話就打了過去，葉清雲自然也清楚，新時代新思想，也不是那麽封建的人，況且知道自己兒做事心裏有數，也只是叮囑了句：“路琛明早還去部隊，你別打擾到人家。”

“我知道了，外婆家不是和路琛是對面嗎，我到時候去找找外婆唄。”

葉清雲看了看時間，“還找你外婆呢，這時間點，老兩口早就睡了。”

姜淶挑眉，“行啊，那我晚點回去。”

葉清雲笑了聲，對這兒也無奈：“行了，大晚上的你來回折騰也不累，自己心裏有點數就行。”

“知道啦知道啦！放心吧。”

電話掛斷，車再次陷安靜，路琛笑了聲，嘆口氣：“林老師對你還寬容。”

姜淶偏頭看他，還得意：“是啊，我媽思想可開放了，不是那種老古董，而且蠻尊重我的。”

頓了幾秒，“在很多家長都不知道該怎麽跟孩子談“”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媽已經跟我說過很多次了，雖然沒談過，但是拜我媽所賜，七七八八了解了差不多。”

路琛睨一眼，神也掛上幾分無奈：“看出來了，要不然你也不會這個時候跟我談這個話題。”

姜淶淺笑一下，故意吊他：“怎麽？你還不好意思啊？”

“我跟你說啊。”

不等他回答，姜淶換了個臉一本正經：“將來我要是有了小孩，這方面我一定好好教，男生呢，就學會保護好自己喜歡的孩子，對朋友負責；生呢，就要學會保護好自己，對自己負責。”

“你想的還長遠。”路琛贊同地點點頭，又笑。

“那是。”

晚上車不多，兩人一言一語的聊著沒一會就到了。

姜淶灑下車，聽到路琛在後問：“真不回去啊？”

回頭，“你希我回去？”

路琛嗯一聲，“希，不然我真害怕林老師。”

姜淶出手進他寬厚的掌心裏：“放心吧，我媽不會的。”

“而且.....”拉長音，“你也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再說了，今晚見面難道看不出來，我媽對你滿意的？”

路琛難得皺了皺眉，膛起伏不定，笑得一臉無語，彈了彈額頭：“想什麽呢你。”

他嘆口氣，吊著眉眼：“不過你別說，我還真沒看出來我這未來丈母娘對我滿意。”

兩人就這麽帶著不正經的話往樓上走，只是剛剛走到門口，視野裏突然出現一個悉的影。

人就這麽坐在樓梯上，頭頂的燈一閃一閃的，瞧見路琛，局促地站起，了手，喚了聲：“小琛.....”

路琛下意識了手心，姜淶也覺到那不同尋常的力度，擡頭看了看他，聽到他蹙眉問了句：“你怎麽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