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已經不想再承那種撕心裂肺的了。

要的是長久，是穩，是不離不棄的陪伴。

是夜里發燒時有人遞藥，是焦頭爛額時有人送來一碗熱粥，是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也知道累了的人。

Mark給了這一切。

可依舊保持著某種距離。

不是因為不信任。

是還沒辦法徹底放下那道最后的防線。

那道“如果一切再變，我也能獨活”的防線。

不想再被推絕境一次。

那天晚上，突然夢見了傅衍慈。

夢里他們在一座老舊的圖書館，坐在靠窗的位置，他遞給一杯咖啡，輕聲說：“你什麼時候才肯回來？”

看著他，想說什麼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夢醒時躺在床上，額頭沁了一層汗，呼吸有些。

看了眼窗外，天還未亮，整個屋子都陷在一種淺灰的寂靜里。

沒有再睡。

只是坐起來，拿出手機，點進那個早已沉寂的聯系人。

備注還是三個字：【傅衍慈】

沒有刪除，也沒有多加。

看著那個名字，許久沒。

并不恨他了。

曾經那麼刻骨的痛，現在了一種奇怪的疲憊，像是在里留下的一塊老傷，天氣一變就作痛，但終究不會再裂開。

他曾經是信過的人。

信到把自己所有.出去，最后卻被摔得碎。

花了三年，把自己撿回來，再拼回現在的模樣。

不后悔過他，也不后悔恨過他。

只是現在，終于能平靜地著那個名字，心不再疼，只剩一聲輕嘆。

關掉屏幕，起去看了眼孩子。

他還睡著，角帶著一點笑，像是在做一個無比甜的夢。

坐在床邊，輕輕了他的小臉。

“媽媽夢見了過去的人！”

“可是你放心，媽媽不會回頭了！”

“媽媽現在，有你就夠了！”

傅衍慈那邊，也沒有睡。

他靠在辦公椅上，著窗外黑沉沉的夜，眼前是新系列的作品海報，簡潔、有力，一如現在的人。

他已經很久沒主聯系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知道自己不再有資格。

已經走得太遠了，走到一個他仰的地方。

而他，永遠欠一個解釋。

一個“我為什麼那麼晚才知道我你”的解釋。

一個“我為什麼沒站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的解釋。

可現在不需要這些了。

不再需要他的任何解釋，也不需要他的補償。

他知道過得很好。

比任何時候都好。

可越是如此，他越痛。

因為那是一個人走出來的路，和他，再無關系。

他沒有資格再靠近的世界。

他只能看著。

哪怕只是看在發布會上說出“我為自己而活”的那句臺詞，他都眼眶發紅。

終于了自己。

可他不再是的一部分。

凌晨四點，他翻開屜，從最底層取出一張舊照片。

是懷孕時躲在工作室畫圖的樣子。

他那時站在門口，拍下。

低著頭，手里握著筆，燈打在臉上，眼神堅定，眉頭微皺。

他記得當時的他想說一句“別畫了，休息一會兒！”

可他沒說。

他只是轉離開，把那句話永遠埋在了心里。

現在他多希，哪怕回到那一刻，說一句也好。

可沒機會了。

不會再聽。

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信任，新的依靠。

而他，只剩沉默。

靠在窗邊，看著天一點點亮起來，風吹窗簾，把風拉了一些。

知道自己已經走出了過去。

但有些夜晚，還是會回頭。

不是想回去。

而是提醒自己：我能走到現在，是因為我沒有停在那段黑暗里。

輕聲說：“謝謝你曾經傷我！”

“讓我知道自己有多強！”

“現在，我自己也可以給自己了！”

窗外細雨綿綿，像是春末的一場告別，風也比前些天更，帶著的香氣，穿過玻璃輕輕拂進來，落在安然鋪著素白桌布的長桌上。

一早起來沒有進工作室，而是留在家中，把客廳清理得干干凈凈，廚房的鍋碗瓢盆也重新歸位，就連臺的綠植也剪去了枯葉。

不常有這樣空閑的一天，平時不是在工作室忙得腳不沾地，就是在各種合作會議與母親份之間切換，習慣了忙，反而不適應靜。

但今天，想讓自己安靜一會兒。

沒有原因，只是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種想“停下來”的沖。

也許是昨晚那個夢—夢里站在小時候住過的老房子天臺上，腳下是開裂的水泥地面，遠是一片不見邊的夜，聽見母親的聲音在耳邊輕輕說：“你別怕，我在！”

醒來的時候心里堵著什麼，說不清是懷念還是憾。

打開客廳音響，隨意點了一首輕爵士，屋子里頓時多了一點舊時的氛圍。

換上寬松的針織長，把頭發扎了一個松散的髻，煮了一壺紅茶，又拿出筆記本，坐在窗邊翻看那堆還沒完的草圖。

孩子在臥室小床上睡，午后的安靜讓整個家都像是隔絕了世界喧囂的一方角落。

翻到那一頁筆記，畫著前幾天構思的一款針設計，形狀是一個不規則的圓，中央空心，像一個沒填滿的心臟，但邊緣卻用最細致的線勾勒著包裹的樣式，像是“有人，正在溫地補”。

拿起鉛筆，一筆一筆繼續畫下去。

沒畫幾下，手機震了一下。

是Mark發來的消息。

【晚上回來的時候想帶點甜點，你還想吃那家芝士的泡芙嗎？】

抬眼看了一下窗外，雨還沒停，霧氣彌漫，風吹得梧桐枝條輕輕晃。

想了想，回了兩個字：【想吃！】

Mark秒回：【那我帶兩份，一份給你，一份……給我占著！】

看著屏幕笑了笑，沒有再繼續回，只是把手機調了靜音。

知道Mark一直在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復，而也的確越來越依賴他的存在了。

可還沒有把這份依賴出去，還在琢磨著、權衡著，不敢貿然手，因為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那種“談一次”的狀態。